陳平川沉默了。
圣賢書?圣賢書教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眼前這血淋淋的慘狀,書上何曾給過答案?
他看著那賣兒的父親眼中,只剩下為了讓另一個親人活下去的麻木。
他看著那賣女的母親臉上,混合著血與淚的絕望。
他看著這腳下繁華的街道,繁華之下,卻是涌動著無盡悲苦的暗流。
心中那顆“為生民立命”的種子,在這一刻,被這無盡的血淚徹底澆灌,破土而出,以一種瘋狂的姿態(tài),沖破了他所有的猶疑和幻想。
這不再是一句掛在嘴邊的空泛口號,一個遙不可及的清高理想。
它變成了刻骨的恨,變成了切膚的痛。
若當(dāng)今圣上無能,若這大業(yè)朝廷腐朽,不能庇佑它的子民,不能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那么,要這圣上何用?
要這朝廷何用!
陳平川緩緩地握緊了拳頭,發(fā)出輕微的“咯咯”聲。
他的眼中,那原本清澈的光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堅定的光。
我便,取而代之!
……
巍峨的京城輪廓如巨獸伏地,在天際線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城門下,人流匯聚成河。
了塵和尚將自己的酒葫蘆遞到陳平川嘴邊,一股辛辣的酒氣撲面而來。
“小施主,別嫌棄,喝了這杯離別酒,你們各奔前程。”
陳平川沒有猶豫,仰頭灌下,烈酒入喉,燒灼著胸膛,也點燃了眼底的火焰。
了塵和尚收回葫蘆,那雙總是半醉半醒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他沒有多余的叮囑,只留下了一句偈語。
“廟堂高,江湖遠(yuǎn),燈在心中,何處不光明?”
話音剛落,他轉(zhuǎn)過身,寬大的僧袍一甩,便混入了熙攘的人流之中,轉(zhuǎn)眼間,就徹底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