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指著葉凡,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你少得意!不就是一件破繡品嗎?能值幾個錢?我們‘東方神韻’,那是要銷往全世界的!”
“住口!”高振云厲聲喝止了他。
他的目光已經(jīng)落在了那幅《錦鯉抄》上。
只一眼,他整個人便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同為做紡織品生意起家的人,他比皮埃爾,比在場任何一個外行,都更懂得這件東西的價值和分量。
那針法,那配色,那意境,那幾乎不可能實現(xiàn)的雙面異色……這不是商品,這是足以開宗立派,鎮(zhèn)壓一個時代的藝術(shù)瑰寶!
他再回頭想想自己發(fā)布的那些“東方神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那不是奢侈品,那是工業(yè)廢料。
他輸了。
輸?shù)靡粩⊥康兀w無完膚。
“為什么……”高振云的身體晃了晃,高健連忙扶住他。他死死地盯著蘇文清,那個他當(dāng)年親手踩在腳下,以為永世不得翻身的老人,“蘇文清!你……你不是封針了嗎?”
蘇文清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里,沒有仇恨,只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平靜和釋然。
“是封了三十年。”蘇老頭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我以為,這門手藝,死了。我守著一塊‘手藝已死’的牌子,守了三十年,也騙了自己三十年。”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葉凡,帶著一絲感激。
“可葉先生告訴我,手藝,是殺不死的。死的,只是人心。他把我的心,救活了。”蘇老頭又看向高振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高振云,你當(dāng)年能奪走我的繡坊,能毀掉我的招牌,但你奪不走我這雙手的記憶。你以為你贏了,可你一輩子,都做不出一件,能讓洋人為你鞠躬的東西。”
“噗——”
高振云再也支撐不住,一口心血,猛地噴了出來,濺紅了身前的青石板。
“爸!”
“爺爺!”
高健和高宇頓時亂作一團。
“高老先生年紀(jì)大了,容易動肝火。秦武,麻子,”葉凡的聲音適時響起,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調(diào)子,“還不快送高老先生他們回去?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可擔(dān)待不起。”
“好嘞,葉哥!”秦武早就等不及了。
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往高家一個保鏢的肩膀上一搭,那保鏢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幾位,請吧。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秦武的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但眼神里的威脅意味,毫不掩飾。
高家的保鏢們面面相覷,看著秦武那身板,再看看院子里那幾位氣定神閑的老爺子,誰也不敢造次。
高健攙扶著氣若游絲的高振云,高宇則像一只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