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劉正明指了指兩把圈椅,自己卻靠在書架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一本《古滇國青銅器圖譜》。
段景宏特別眼尖,他注意到那本書的第37頁被折了角,正是滇王印的相關摹本。
“昆明哪個區?”劉正明突然開口,眼睛像鷹隼般盯著段景宏,“我在潘家灣有個老朋友,做了三十年古董生意。”
段景宏從容坐下,草帽檐遮住半張臉:“劉老師,你說笑了,我家在官渡區,開了間小鋪面,主要收些民間流散的小件。”
段景宏故意把“官渡區”咬得很重,那是昆明老牌的古董集散地。
葉瀾滄則暗中捏了把冷汗,悄悄握緊了帆布包的帶子。
昨晚她給段景宏惡補昆明古董圈的情況,此刻全看他臨場發揮。
“家里人也搞這行?”劉正明追問,走到條案前拿起鎮紙,那是塊雕著獬豸的青石,底座卻有明顯的機器拋光痕跡。
“家父早年在文物商店工作,高低也算半個行家吧。”段景宏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家常那般,“我從小耳濡目染,尤其對古滇國文物特別著迷,聽說您老在博物館時經手過不少珍品,今日特意來請教。”
隨后,段景宏又從葉瀾滄的帆布包里拿出一疊鈔票,大約有兩千塊,在1998年算是筆巨款,當即放話道:“只要東西對,價錢好商量。”
劉正明的目光在鈔票上停留三秒,又轉向葉瀾滄:“這是你婆娘?看著不像生意人呀。”
“內人學過幾年歷史,幫我看看器物年代,她不管生意上的事,平日里只負責幫我掌掌眼。”段景宏搶先開口回答,葉瀾滄適時露出靦腆的笑容,指尖卻在桌下掐了他一把,這角色安排倒是天衣無縫。
葉瀾蒼不由暗自驚嘆,段景宏這小子演技真高超,而且瞎話是隨口就來,他明明是省廳常務副廳長的兒子,此刻卻把一個精明市儈的古董商演了個活靈活現,連翹二郎腿的姿勢都帶著幾分江湖匪氣。
劉正明微微點了點頭,突然轉過身去,從書架底層拖出一個木箱。那個木箱子上了三道鎖,打開后里面鋪著黑絲絨,擺著三件古董,一尊銹跡斑斑的青銅鼎、一塊帶血沁的玉璧、還有枚刻著龍紋的銅印。
“這是我手里的物件,你也看看吧。”劉正明的語氣平淡,卻緊緊盯著段景宏的眼睛。
段景宏拿起青銅鼎,手指在鼎足內側一抹,果然沾了些暗紅色粉末,是用朱砂和泥土調的偽銹。他又拿起銅印,龍紋的眼睛是典型的戰國“臣字眼”,和沐思茅手稿上的錯誤如出一轍。
“這鼎”段景宏故意沉吟,又開口道,“銹色倒是自然,就是這紋飾好像有點問題?”
“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吧?”劉正明立刻接過話頭,開始科普道,“這是古滇國早期的蟠螭紋,比博物館那枚滇王印年代更早!”
隨后,劉正面又指著銅印,繼續往下補充道:“看見這龍睛沒?‘臣字眼’,戰國風格,說明這是古滇國與中原交流的物證!”
葉瀾滄假裝仔細查看玉璧,用指甲在血沁處輕輕一刮,還掉下了點紅色的粉末。
葉瀾滄抬眼看向段景宏,見他正對著銅印輕輕點頭,心里同樣也是暗暗佩服。
段景宏這個家伙心理素質真好,居然能面不改色和劉正明討論假古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