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思茅突然笑出聲,手里把玩著一根翡翠簪子,月白旗袍的開叉處露出雙繡著纏枝紋的布鞋。
“龍哥,你還是老樣子噶,遇點事就特別急躁。”沐思茅往茶杯里續著水,腕間銀鐲子碰在瓷杯上叮當直響,“我前幾日去了一趟勐臘,看見邊防站的人嚴查紅木家具,聽說有人把料嵌在船板里運,比您這硬闖可機靈太多了。”
寸文山一聽便捻著胡須笑了,白玉扳指在茶盞沿上蹭了蹭:“思茅這話在理,有些事想干成功還要多用腦子,不能光靠蠻力,有時候我們要學會戲弄那幫死條子,最好能把對方耍個團團轉。”
寸文山說完之后,又抬眼看向龍楚雄,下達了最新行動指令:“下周讓你侄子親自去跑一趟孟連,因為那邊馬幫跟我還有點交情,而且剛開了條走私的新渠道,老緬人帶貨比咱們方便,條子那邊這塊還不是很嚴格。”
“還是六爺有辦法。”龍楚雄往寸文山杯里添著茶,“說起來,您那新宅子的梁木要不要我給您尋?我這邊剛好認識個緬甸華僑,手里有幾根金絲楠,那全都是早年從宮里流出來的好玩意兒。”
“龍哥也別總盯著木材,這爵杯上周我在個老鄉家見著個同款,聽說還是從平樂古鎮挖出來的。”沐思茅突然站起身子,邁步走到博古架前拿起個青銅爵,她用指尖輕輕刮著爵足的銹跡,“您要是有興趣,我明天帶您去瞧瞧?”
“算咯。”龍楚雄擺了擺手,嘴上還抱怨道,“現在碰這些老物件容易惹麻煩,而且聽說前陣子省廳下來了紅頭文件,說要嚴打文物走私,王保山那伙人天天拿著照片在市場上晃悠。”
說話間,龍楚雄往窗外瞥了眼,老街的燈籠串剛亮起,在暮色里連成串模糊的紅。
寸文山突然敲了敲桌子,茶杯里的茶葉沉了底,開口感慨道:“你們還是太膽小。”
寸文山站起身時,藏青色褂子的下擺掃過凳面,苦口婆心道:“你們要明白,這做生意跟趟河沒啥區別,哪能怕礁石?”他走到門口,又回頭道,“酸枝我讓老周來拉,你把料備好。”
龍楚雄送他到臺階上,看見沐思茅正對著月光照那支翡翠簪子,水頭在暗處泛著瑩光。
“這簪子從莫子地方搞來的?”龍楚雄隨口發問道,鋸齒刀在手里轉了個圈。
“前幾日在個老太太手里低價收來的,說是祖上流傳下來的玩意。”沐思茅把簪子別回發間,旗袍的盤扣在夜風里輕輕晃,“怎么,龍哥對這個玩意感興趣?”
“算了,我可不敢碰這玩意兒。”龍楚雄轉身往回走,靴底碾過地上的煙蒂,“還是木材實在,能打家具,也能燒火。”
油燈在屋里明明滅滅,把二人的影子給投在墻上,看著就像一幅沒有畫完的皮影戲。
遠處滇南河的貨船拉響了汽笛,三短兩長的節奏里,混著老街夜市剛開市的吆喝聲。
沉默半晌,龍楚雄忽然抬頭,醬紫色綢褂的領口被夜風掀起一角。
“六爺,那兩件‘硬貨’總不能一直壓著吧?我怕壓久了別在手里炸了!”龍楚雄的聲音極低,眼角余光掃過西墻的暗格,那里墊著三層防潮棉,金玉衣的邊角正透過縫隙透出點暗金。
寸文山正用鹿皮擦拭塊和田玉佩,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白玉扳指在燈光下泛出冷光。
“我明白你是指金玉衣和滇王印吧?”寸文山將玉佩翻轉,背面的蟠螭紋在火光中若隱若現,“關于這事,你知道的消息可能有點些,我仔細打聽過了,市委成立了專案組,專門針對這倆硬貨,現在風頭還沒過,只要出手必定會被條子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