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薩特駛過滇南河大橋時,段廳長掀起窗簾一角,望著遠處市局大院里那抹越來越小的藏藍色身影,突然想起景宏小時候寫過一篇作文,里邊有一句話是——我的爸爸是超人,他能抓住所有壞蛋。
車輪碾過橋面的伸縮縫,發出“咯噔”一聲,像根弦在心底輕輕繃了一下。
心里能不擔心嗎?
可,擔心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事總要有人一鼓作氣,沖在前頭,不能因為是自己兒子就搞特殊。
省廳的車隊剛消失在柏油路盡頭,市委的幾輛轎車也陸續啟動。
書記搖下車窗,沖站在臺階上的市局局長揮了揮手,鬢角的白發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局長,省里的精神都傳達清楚了,要人給人,要物給物,這案子要是破不了,咱們都沒法跟老百姓交代。”
市長跟著探出頭,保溫杯的蓋子還攥在手里:“我已經讓財政廳先撥了兩百萬專項經費,用于文物鑒定和行動保障。”
他的目光在段景宏身上停了停,突然笑了,“小段同志,好好干,等案子結了,我請你吃滇南河的野生魚。”
段景宏剛要敬禮,卻發現王保山已經搶先一步,右手舉到眉梢時,袖口的褶皺里還沾著今早的咖啡漬。“請市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王保山的聲音比平時洪亮了三分,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給略顯沉默的段景宏鼓勁。
轎車駛過時,書記又特意降下車窗喊了句:“周司令的軍分區已經協調好了,需要武裝支援隨時開口!”
引擎聲漸漸遠去,只留下輪胎碾過砂礫的余響,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雪松香水味。
那是市委領導常用的古龍水,與警隊的汗味格格不入。
“回會議室。”王保山突然拍了拍段景宏的胳膊,力道比平時重了些,“把案子的情況再捋一遍,看看有沒有漏過的細節。”
段景宏點點頭,剛邁出腳步,就聽見葉瀾滄在身后喊:“景宏,等等!”
她抱著文件夾小跑過來,翡翠簪子在發間輕顫道:“這是省廳剛傳過來的寸文山案底補充資料,你看看有沒有能用到的資料。”
老吳扛著投影儀跟在后面,警帽歪在腦袋上:“我剛才看了眼天氣預報,今晚有暴雨,景宏,今晚你執行任務可要遭罪了,哈哈哈!”
隨后,老王突然湊近段景宏,壓低聲音道:“剛才市委領導夸你時,王隊臉都紅了,他是替你高興呢。”
片刻后,眾警來到會議室。
會議室的木門沒關嚴,風裹著雨絲鉆進來,吹得日光燈管晃了晃,也讓即將再次以“段小龍”身份接觸龍楚雄的段景宏下意識緊了緊衣領。王保山看出他的狀態,把煙盒往桌上一磕,彈出的煙卷滾到段景宏面前,算是用這種方式讓他放松些。段景宏撿起煙卷夾在耳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上個月剛換的新警號,邊緣還沒磨光滑,就像他此刻略顯生澀卻又堅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