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漢一驚,連忙道:“娘,您怎能這么想兒子?我絕無此意!”
放下茶杯,老媼站起身,在廳內踱步。她時不時撫摸一下精致的花瓶,又或是昂貴的屏風。
“呵,崔家難得出了個能做官的。”老媼諷道,“只可惜,和他爹一樣,是個狼心狗肺的劣等貨色。”
自從做了佑恩伯后,崔漢很少在人前像以往般點頭哈腰,更別提這般直白的辱罵了。他當即握緊了拳,臉色青青白白。
但這是他母親,無論從宗法還是親情上來說,他只能彎著腰挨罵。
崔漢憋屈地低頭站著。
老媼性格強硬,說話直白,一打開罵人的閥子,那些話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止不住地滾落。
“牛娃,你爹沒錢卻好賭,害得我們母子半生漂泊。
“我不惜辛勞地將你養大,卻沒想到,你是這般回饋我的。”
老媼站在他身前,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鴉有反哺之義,羊尚有跪乳之恩。
“連鳥獸都懂反哺,人若不孝,豈不聞者心寒?!”
她氣憤難忍,方才故意在眾人面前直呼崔漢幼時賤名,亦是想給他難堪。
卻不想崔漢突然抬頭回以怒視,隨后憤憤不平道:“當初我要進京趕考,是娘逼著我成婚!
“如今我已然做了官,可這和娘有半分關系嗎?!還不是我一路靠著自己走到今天!
“既然娘當初不支持我考官,如今又何必來質問我?!”
當初崔漢想要赴京趕考之時,崔母極不贊同,為了田氏家中的幾畝良田,強行留下崔漢,勒令他與農戶之女田氏結婚。
崔漢成婚后不甘如此,想盡辦法逃離家鄉,半道遇上出身商賈富裕之家的江月,與其有了一段露水姻緣。
后他買官成功,田氏竟主動找上門來,稱他若是拋棄發妻,便將此事告上衙門。
剛做了官的崔漢自然不愿白白痛失官職,便帶著田氏來到汴京。
他本想著接年邁老母一同入京,可田氏勸他,九品小官的俸祿并不高,況老母身強力壯,便是留在家鄉也無妨。
崔漢同意過后,卻在飛黃騰達獲封佑恩伯時,主動做出決定——
當初崔母險些害得他錯失做官的機緣,如今他也沒必要帶崔母入京。況且,他貴為伯侯,若是有一個粗鄙不知禮數的平民母親,只怕會惹人恥笑。
崔母被他這一番言論氣得面色發白,抖著嘴唇伸手就打了過去!
“你,你,你這個不孝子!!”
若是往年,唯唯諾諾的崔漢定然不敢反抗她。
可此處沒有外人,崔漢心中憤恨,毫不猶豫地伸手揮開了她。
這一下力度極大,直將崔母推得向后倒去。
手中拐杖掉落,崔母驚慌失措地伸出手:“牛娃!救——”
崔漢卻不動如鐘地站在原地,眼神緊盯著崔母身后雕刻尖銳的桌臺。
袖下手指微微顫動,最終還是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