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對京墨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給石兄端杯熱茶來。
”此言一出,石大夯徹底愣在原地。
前幾日這小子不過是被盔甲擦破了皮,就呼天搶地的鬧得整個軍營人仰馬翻,還將他的侍從狠狠抽了三十鞭。
方才下人將他撞倒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此刻他竟是一副不打算追究的樣子!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漁嗎?臨淄城誰不知蘇家三公子是出了名的草包紈绔,仗著祖上那點從龍之功,終日聲色犬馬,斗雞走狗,雖披了張絕世好皮囊,然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任是誰見了都要罵一句酒囊飯袋。
京墨怔怔地望向蘇漁,耳中忽然聽見“砰砰”的巨響,他茫然低頭尋找,卻發現那擂鼓的聲音竟是從自己xiong腔中傳來的。
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驀地闖入腦海,或許換個新少爺,也未嘗不可?他低聲應是,嗓音略顯沙啞,轉身便去倒茶。
被石大夯興味盎然地盯著,蘇漁頗為狼狽,想站起身來,奈何右腿麻軟,竟使不上半分力氣。
前方腳步聲漸近,一雙青灰色皂靴慢慢停在她眼前。
蘇漁抬起頭看向來人,他身著玄色盔甲,劍眉懸鼻,正垂眸冷冷地俯視自己。
日光正盛,卻沒化開眸底的那層寒霜。
“堂兄”朱棠衣失聲呢喃。
眼前這化名“陳瑯”的男子,正是她的堂兄朱祉叡。
相比其余皇帝的子嗣繁茂,皇祖父膝下僅有二子,長子朱季鉞,次子朱季姌——她的父皇楚靈王,楚國現任國君。
十八年前,父皇設毒計害死兄長朱季鉞,奪了皇位,他卻不知皇叔竟還有個遺腹子。
當年朱祉叡出生時,他母親便血崩而去,朱季鉞昔日的舊部抱著還未滿月的幼子逃往燕朔,從此改名換姓,深藏身世之謎。
這一藏,便是十八年。
朱棠衣腦海里不由浮現出他率領三萬大軍殺回邯鄲時的身影,他執劍立于尸山之上,身后是漫天的戰火…那是她對他最后的印象。
朱祉叡會在幾年后從父皇手中奪回皇位,但他卻也活不了多久了——再過七年,霍驍會踏破楚國國都,楚國幾十年的國祚從此將煙消云散,盡數歸于秦的版圖。
朱祉叡微微垂首,目光落在蘇漁那張蒼白的臉上,少年唇間微動,像是低聲呢喃著什么,他聲音細若蚊吶,朱祉叡沒太聽清。
他不以為意,笑了笑,“百夫長這身子骨確是弱了些,平日當好生將養才是…”他略作停頓,目光似有深意。
“夜間也莫要太過操勞,你雖不是家中長子,無需擔那門庭重任,但放縱太過終歸有礙名聲。
須知此地是軍營,非你蘇家后宅。
”二人咫尺之距,他看似彬彬有禮,清冷的嗓音卻透著隱隱的疏離。
朱棠衣心情突然低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