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棠衣心情突然低落了幾分。
朱祉叡這番話分明是在敲打自己,看這情形,少年竟放浪形骸到連頂頭上峰都看不下去了。
堂兄被父皇害得幼年喪父,半生孑孓飄零,雖非她一手造成,心底卻總存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愧疚。
而如今,他竟如此厭惡自己。
她嘆了口氣,少年一生紙醉金迷、蹉跎了大好年華,的確太恣意胡來了些。
石大夯笑得樂不可支,“將軍您這話也忒直白了,人家臉皮還要不要了”京墨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少爺整日跟一幫狐朋狗友尋歡作樂,流連勾欄瓦舍,便是到了軍營也未曾收斂半分,他向來耽于享樂,哪受得了這軍中的清苦?于是每隔幾日他都會伙同幾人偷溜出營,趁夜?jié)撊胱砘桥c娘子們廝混,鸞顛鳳倒后再溜回營。
這事做得極為隱秘,知情者寥寥,可聽二人這語氣竟似是人盡皆知一般。
這等丑事若傳到家主耳中,少爺最多挨幾句責(zé)罵,最終遭殃的必是他們這些“唆使”的下人!朱棠衣眉頭緊鎖。
自己先前還是太盲目樂觀了,這個身份品行不端,加上女扮男裝的秘密,置身這遍地虎狼的軍營,無異于羊入虎口。
上一世身死魂滅,現(xiàn)在得此機(jī)會多活一世,她只能、且必須好好珍惜。
蘇漁平復(fù)了氣息,不動聲色地放下褲腿,慢慢站起身來。
她微垂著頭,青絲高高束起,幾縷鴉羽般的碎發(fā)垂下。
絢爛的陽光穿過帳篷的層層流蘇,最后落在她細(xì)小的鼻尖上,泛著一圈淡淡的光暈。
巴掌大的小臉之上,幾點(diǎn)陰影暈染在睫毛處,那影子微微顫動,光線都變得格外繾綣。
連朱祉叡也不得不承認(rèn),少年這相貌實(shí)在是過于風(fēng)姿綽約了些。
但此人實(shí)在難以讓人生出一絲好感。
蘇漁的祖父蘇季蓮和符忠是摯交,蘇季蓮拗不過寶貝孫兒非要來軍營體驗(yàn)一把的請求,便將他送來參軍。
而這少年進(jìn)了軍營后,整日同幾個紈绔興風(fēng)作浪,怙勢凌弱,將軍中攪得雞犬不寧。
朱祉叡其實(shí)是個很寬容的人,但面對蘇漁這種全身上下找不出一點(diǎn)值得高看一眼的綺襦紈褲,連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耐心也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
有時他覺得自己早該習(xí)慣了官場的爾虞我詐,畢竟宦海沉浮八年,連自己都數(shù)不清到底栽了多少個跟頭。
可諷刺的是,就算再厭惡這些人,他依然要打起精神,每日和這些蛀蟲你來我往。
蘇漁朝朱祉叡躬身一揖,語氣肅然,“末將自知往日放浪形骸,屢犯軍紀(jì),將軍對我生了嫌隙,末將在此立誓,一定痛改前非,懇請您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石大夯目瞪口呆,這小子竟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