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扭頭沖外間喊:“明德!明德!你拉完屎沒有啊,把興平那頂最厚的狗皮帽子找出來!還有那兔毛耳捂子!壓箱底那件老羊皮坎肩也翻出來!快著點!”
陳明德擦完屁股從廁所走了出,應了一聲后,開始翻箱倒柜。
王秀蘭嘴里不停,手上更不停。
她沖到炕尾的舊木箱前,打開,從里面翻出幾條長長的,厚實的土布綁腿,又扯出幾雙厚厚的羊毛氈襪:“腳底下可不能含糊!雪灌進去,腳趾頭都能凍掉!這綁腿,死命給我扎緊嘍!允棠,你那還有新絮的棉花沒?給他棉褲腰里,再絮一層!”
“娘,有,我這就弄。”林允棠放下包好的干糧,立刻去翻針線笸籮,找出備用的棉花絮子。
雪天進山很危險。
而且干活兒的時間又長。
所以王秀蘭給陳明德爺倆準備了不少東西。
第二天天還沒亮,大家伙就都起來了。
今兒雪倒是小了些,可風卻更野了,卷著地上的雪沫子,抽在臉上生疼。
村部大院前,人影幢幢,一片壓抑的咳嗽聲和跺腳聲。
昏黃的幾盞馬燈掛在樹杈上,被風吹得東搖西晃,光線破碎地打在人們裹得只露出眼睛的臉上。
錢向東裹著他那件軍大衣,站在一個破木箱子上,聲音嘶啞地吼著,試圖壓過風聲:“都聽好了!老少爺們兒!任務就擺在這兒!兩百方硬料!一根不能少!張瘸子叔昨兒說的都記心上!綁腿扎緊!結伴走!互相照應著!命是自個兒的,樹是國家的!都給我囫圇個兒回來!”
“錢叔,燒酒呢?”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嗓子,是二癩子,縮著脖子,聲音都凍得發飄,“昨兒不是說隊里勻點燒酒嗎?這玩意兒頂用啊!”
錢向東臉一沉,沒好氣地罵道:“就知道灌馬尿!隊里那點應急的燒刀子,等會兒上山前一人抿一小口!暖暖身子就得了,別他媽貪多誤事!誰要是敢貪杯迷糊了,摔死在山溝里,老子可不管收尸!”
他罵完,自己也冷得直哆嗦,用力裹緊大衣,揮揮手:“行了!都別杵著了!按昨天劃的片兒,老張叔帶路!進山!”
大部隊進山。
陳興平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身后跟著鄧通幾人。
他綁腿扎得死緊,狗皮帽子拉下來護著耳朵,老羊皮坎肩的領子豎著,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靜銳利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前方被雪覆蓋、輪廓模糊的山路。
“興平哥,”鄧通喘著粗氣,聲音悶在圍巾里,“這雪……真他娘的深啊!啥時候能到地方?”
“少說話,省點力氣,看腳下。”陳興平頭叮囑著幾個小兔崽子。
陳興平他們之前雪天進山打過獵物。
所以對于這次活兒,還沒這么孬。
走了快一個點。
張瘸子停下腳步,拄著拐,指著前面一片相對平緩,林子也密的向陽坡:“就這嘎達吧!雪稍微淺點,坡不陡,樹也夠硬夠粗!都散開點!隔遠些!眼珠子放亮點,看著頭頂!”
眾人立刻散開,各自尋找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