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笑了,“傻丫頭,”他把手里搪瓷缸子擱桌上。
“你想岔了。他不是不待見行政的人,他是壓根兒沒工夫‘待見’工作流程本身以外的東西。”
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像在說一個樸素的真理。
“小孫,你得明白咱這地方是干啥的。江城北峰,造的是啥?”
“是天上飛的,保家衛國的家伙什兒!”
“趙工他們,是站在塔尖上畫畫的人,畫的是最精密的藍圖。”
“可藍圖再漂亮,沒有地基,那就是一張紙,風一吹就跑了。”
“地基?”我有點茫然。
“對,地基!”老張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打拍子。
“咱行政的活,就是給他們打地基的。”
“會議通知、文件流轉、物資申請、后勤協調、檔案歸置……哪一樣不是地基?”
“哪一樣歪了、斜了、不牢靠了,上面那樓,蓋得再高、再漂亮,也得塌!轟隆一聲,全白費!”
“塌”這個字,像塊石頭砸進水里,濺起老大一片水花。
我之前只覺得是些瑣事,是“打雜”,可老張這么一說……那些文件編號、會議紀要、簽收單,突然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你看啊,”老張看我聽進去了,繼續道,語氣更認真了。
“就說你剛送的文件。那是項目協調會的紀要吧?”
“趙工急著要,為啥?因為他下一步實驗參數調整,得看會上各方協調的結果。”
“紀要要是送晚了,他那邊就得干等,耽誤時間。”
“紀要要是寫岔了,把‘不行’寫成‘行’,或者時間節點弄錯了。”
“他照著錯的來調設備參數,你想想,那會出多大的簍子?”
“輕則實驗失敗重來,重則……設備損壞、數據丟失,甚至……整個項目節點延誤!”
當他說出“延誤”兩個字時,我清清楚楚記得他的語氣格外的重。
我之前只覺得流程繁瑣,簽字麻煩,卻從沒想過,簽錯一個字、晚送十分鐘,背后可能連著這么嚴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