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了口氣,“走嘍,大部分都走嘍。”
“退休的退休,調(diào)走的調(diào)走,還有的……已經(jīng)不在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懷念。
“當(dāng)年一起熬夜畫圖的那些老伙計……沒幾個了。”
他拿起一張圖紙,指著右下角一個簽名。
“喏,老劉,我們那會兒的組長,畫圖的一把好手,前年剛走,心臟病。”
又指了另一個名字,“小李,當(dāng)年組里最年輕的小伙子,聰明,手也快,后來調(diào)去南方分廠了……”
他一個個名字點過去,像是在介紹失散多年的老友,透著難以言說的悵惘。
“那……您把這些圖紙記得這么清楚?”我看著他如數(shù)家珍的樣子,有點驚訝。
老周笑了笑,“守著它們快三十年了,天天看,天天摸,能不熟嗎?”
“它們啊,就跟我的孩子似的。”
“誰畫的,哪年畫的,畫的什么項目,后來改沒改過……都在腦子里裝著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廠里新來的小年輕,搞研發(fā)遇到難題,有時候也會跑來找我,讓我?guī)椭@些老黃歷。嘿,別說,還真幫上過幾次忙!”
他眼里閃過一點自豪的光看著滿屋的檔案柜。
“就是這地方,越來越冷清了。年輕人,誰愿意整天跟這些舊紙片子打交道?”
“都想著去搞新項目,用電腦畫圖呢。可沒有這些老底子,新東西哪能憑空長出來?”
“我這把老骨頭,也就還能在這兒守幾年嘍。等我走了,這些寶貝,還不知道有沒有人像現(xiàn)在這樣,當(dāng)回事兒地守著、護(hù)著……”
我低頭看著手中剛卷好、貼好標(biāo)簽的圖紙筒,再看看旁邊那些等待整理的舊紙箱。
以前只覺得檔案室是個存放過時文件的地方,枯燥又沒前途。
但現(xiàn)在,在老周的話語和這滿室的陳年氣息里,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延續(xù)的責(zé)任感。
這些圖紙,不僅僅是線條和符號,它們承載著前人的智慧、汗水,甚至是生命。
它們是“根”,是北峰航空血脈的一部分。
“周師傅,您教我吧,怎么弄得更仔細(xì)點。我……我想把它們都整理好。”
老周看著我,他點點頭,沒說什么夸贊的話,只是指著下一個箱子。
“行。這個箱子里是1992年項目的試驗記錄草稿,情況可能更糟點,先拆開看看粘連情況再說。記住,慢工出細(xì)活。”
“嗯!”我應(yīng)了一聲,走過去蹲下,深吸了一口這混合著塵埃與歷史的空氣,更加小心地打開了下一個箱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