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號蘇晚親啟”,寄件人處只畫了朵小小的白玉蘭。
“這信……”
林墨剛要抽出信紙,身后突然傳來老職員的尖叫:“快放下!會出事的!”
他猛地回頭,只見老職員癱在椅子上,渾身抖得像篩糠,指著他手里的信封,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完整的話。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暗淡,郵局里的光線驟然變暗,柜臺后的座鐘突然開始倒轉,滴答聲尖銳得像是指甲刮過玻璃。
林墨拆開信封,里面的信紙薄得像蟬翼,上面的字跡被水浸過,暈染得有些模糊:“晚晚,日軍已占北平,我隨軍南撤,歸期未定。玉蘭花開時,便是我歸來之日。”
信紙背面畫著朵白玉蘭,花瓣上用朱砂點了個小小的紅點,像是滴凝固的血。
“這信沒寄出去。”
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溫柔得像羽毛拂過心尖。林墨猛地抬頭,柜臺前站著個穿淺藍色旗袍的女子,發髻上別著朵新鮮的白玉蘭,正是照片里的蘇晚。
她的裙擺還在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洇出串濕漉漉的腳印,腳印經過的地方,青石板突然冒出細密的水珠,像是剛下過場雨。
“他說會回來的。”
蘇晚的手指輕輕撫過信封上的白玉蘭圖案,“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只等到日本人的炮彈落在鎮口的槐樹上。”
座鐘的滴答聲越來越快,林墨的眼前突然閃過無數畫面:燃燒的房屋,哭喊的人群,還有個穿軍裝的年輕男人跪在廢墟前,手里緊緊攥著朵燒焦的白玉蘭。
“爺爺……”
他喃喃自語,那些畫面太過真實,真實得像是親身經歷過。
蘇晚轉身走向后屋,裙擺掃過鐵架,檔案袋紛紛揚揚落下,露出里面更多的信件。“檔案室的火不是日本人放的。”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是他自已燒的,他說要燒掉所有的信,這樣我就不會再等了。”
林墨跟著她走進后屋。這里的墻壁被煙火熏得漆黑,角落里堆著些燒變形的鐵柜,柜門上的鎖孔里還插著半截鑰匙,樣式和他口袋里的那枚一模一樣。
“他以為燒掉信就能燒掉回憶?”
蘇晚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可有些東西,是燒不掉的。”
她指向墻角的鐵柜,“你自已看吧。”
林墨打開鐵柜,里面放著個紅木盒子。盒子里鋪著暗紅色的絨布,上面擺著枚軍功章,軍功章旁邊是張泛黃的字條,上面的字跡和爺爺日記里的如出一轍:“晚晚,吾此生欠你一朵盛開的玉蘭,若有來生,必當償還。”
盒子最底層壓著張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人穿著軍裝,懷里抱著個青花瓷瓶,瓶里插著朵盛開的白玉蘭。照片背面寫著:“民國二十七年,于南京。”
“他在南京保衛戰時犧牲了。”
蘇晚的聲音帶著哭腔,“死前還抱著這個瓷瓶,說要把它帶回槐安,讓它在西巷的院子里開花。”
林墨突然想起老宅院子里的那棵枯樹,樹干上的疤痕像是被火燒過,樹枝扭曲得如通掙扎的手臂。他一直以為那是棵普通的槐樹,現在想來,那樹干的形狀分明和玉蘭樹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