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砸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爸!你別嚇我!你不會有事的!”
他抓著父親枯瘦的手,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接一顆地砸在被面上,洇開一團團深色的痕跡。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氣你,不該跟你頂嘴……我改!我什么都改!”
他哽咽著,肩膀劇烈地一抽一抽的,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我們不去省城!哪兒都不去!”他滿是淚水的臉上寫滿了決絕,“我?guī)闳タ创蠓颍≡蹅內(nèi)フ胰珖詈玫拇蠓颍∧莻€謝大夫不是把你救起來嗎?她一定可以治好你,我求她!我跪下求她也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他語無倫次,只是本能地要把那個最可怕的結(jié)果推開。
“爸,你信我!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
看著兒子這副樣子,陳老那顆早已被歲月磨得堅硬的心,也軟成了一灘水。
他顫巍巍地抬起手,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放在了陳硯君此刻正因恐懼而顫抖的頭頂上。
“傻小子……”
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和無奈。
“別……白費那個勁兒了。”
陳老看著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映著兒子狼狽又無助的臉,也映著這個兒子所有不省心的過往。
“硯君,”他像是囑咐后事一樣說著,“聽爸一句勸,以后……別在外面瞎混了。”
“找個正經(jīng)事做,安安穩(wěn)穩(wěn)的,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
“……成個家吧。”
謝冬梅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瓷大碗回來時,院子里靜得只剩下秋蟲的鳴叫。
里屋那盞昏黃的燈泡,將一個高大又頹喪的影子投在窗紙上。
她腳步放得很輕,可剛一踏進門檻,那個影子就從板凳上彈了起來。
陳硯君幾步?jīng)_到門口,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她手里的那碗黑乎乎的藥汁。
那眼神,不是在看藥,是在看救命的仙丹。
謝冬梅沒理他,徑直繞過他走進里屋。
陳老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雖然淺,但很平穩(wěn),臉上那種嚇人的青紫色已經(jīng)褪去,只是依舊蒼白得像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