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已經睡著了,呼吸雖然淺,但很平穩,臉上那種嚇人的青紫色已經褪去,只是依舊蒼白得像一張紙。
陳硯君就跟個影子似的,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后,大氣都不敢喘。
謝冬梅把藥碗擱在床頭柜上,騰出手,再次將兩根手指輕輕搭在了陳老干瘦的手腕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陳硯君的喉結上下滾動,那張兇神惡煞的臉上,肌肉緊繃到了極點。他盯著謝冬梅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恨不得把她臉上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都摳下來,掰開揉碎了看個究竟。
終于,謝冬梅收回了手。
陳硯君幾乎是整個人都撲了上去,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只能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絕望又期盼地看著她。
謝冬梅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了一下門外。
“出來說。”她的聲音很輕。
陳硯君僵硬地轉身,跟著她走到了院子里。
院風一吹,帶著幾分涼意,讓他滾燙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點。
謝冬梅站定在院中的那棵樹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地開口。
“你爸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
“是心病,常年郁結,五臟六腑都虧空了。這次是急火攻心,把他身體里最后那點底子都給掏空了,是油盡燈枯的相。”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狠狠砸在陳硯君的心上。
“油盡燈枯……”他喃喃地重復著這四個字,身體晃了晃,高大的身軀像是隨時都會垮掉。
‘撲通’一聲!
這個在道上跟人拼刀子都沒眨過眼的漢子,再一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這次不是羞愧,不是后悔,是徹徹底底的絕望。
“大夫!”他往前膝行了兩步,一把抓住了謝冬梅的褲腳,那力道,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爸!”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嘶啞、破敗,帶著濃重的哭腔。
“我不是人,我混蛋,我畜生!都是我氣的他!只要你能救他,你讓我做什么都行!我給你當牛做馬!我給你磕頭!我把命給你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