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乖。”田凌云背過身,對著墻根說話,聲音盡量溫柔,可還是藏不住疲憊,“爸爸這兒可忙了,小劉哥哥幫我擦臺面呢,擦得比鏡子還亮。你煮的粥肯定特別香,等爸爸忙完了就去醫院喝。”
“爸爸。”芳芳突然輕聲說,“我昨天夢到你了。你在擺攤,我蹲在旁邊剝蒜,蒜皮飛起來,像下雪似的。我還幫你把剝好的蒜放進小碟子里,你笑著摸我的頭,夸我能干呢。”
田凌云的手背蹭過眼角,摸到一片濕。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芳芳,等你病好了,爸爸天天帶你去擺攤。咱們一起剝蒜,剝一筐,夠炒十盤魚香肉絲,讓你吃個夠。”
芳芳在電話那頭咯咯地笑了起來:“爸爸,我要吃二十盤!”
“好,二十盤!爸爸給你讓。”田凌云望著攤位前漸漸聚攏的老顧客,望著小劉舉著手機拍臺面的背影,望著王隊長轉身時朝他點的那下頭,突然笑了,笑容里記是對女兒的期許和疼愛。
掛了電話,田凌云回到攤位,看到車筐里放著自已給芳芳買的小熊玩偶,那是上次芳芳生日他買的。
他拿起玩偶,輕輕撫摸著,仿佛能感受到芳芳柔軟的小手。
他在玩偶耳邊輕聲說:“芳芳,爸爸一定會保住這個攤位,給你賺夠化療費。”
不銹鋼盆里的里脊肉泛著粉白,他剛要下刀,指尖突然頓住——肉片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灰,湊近聞還有股酸味兒。
“壞了?”他掀開另一個保鮮盒,青椒蒂上沾著黏滑的霉斑,土豆切開后芯子發黑。
冷藏箱里的蝦仁軟趴趴的,像泡了三天的茶葉。
田凌云的后頸慢慢沁出冷汗。
他蹲下來檢查冷藏箱的電源接口——插頭被人拔了,又重新插回去,塑料殼上留著幾道明顯的劃痕。
巷口傳來張阿姨的吆喝聲:“煎餅果子嘞,現讓現賣!”
田凌云攥著發黑的土豆,指節咯咯作響。
風掀起他的圍裙角,露出懷里鼓囊囊的信封——里面裝著芳芳畫的那幅畫,扎圍裙的爸爸和冒著熱氣的攤位。
他深吸一口氣,把壞食材倒進垃圾桶。
這時,手機又響了,是芳芳打來的。
“爸爸,你忙完了嗎?我好想你。”芳芳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芳芳乖,爸爸在處理一些事情。你在醫院要聽護士阿姨的話,好好吃飯。”田凌云盡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輕松。
“爸爸,我不怕打針,我會快快好起來,幫你一起擺攤。”芳芳堅定地說。
“好,爸爸相信你。”田凌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夕陽透過槐樹的枝椏灑下來,在他腳邊投下斑駁的影子。
遠處傳來小劉喊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田哥!
證明我打印好了,有二十多個顧客簽字呢!”
田凌云抹了把臉,轉身朝小劉走去。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落在那些壞掉的食材上,又延伸向攤位前逐漸熱鬧的人群。
今晚的夜市,會有更濃的香味飄起來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