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的三輪車碾過早市青石板時,車輪發出熟悉的“吱呀”聲。
他習慣性抬頭看向老位置——那棵歪脖子槐樹下的水泥臺,卻在晨光里撞進一片藏藍色。
王隊長正背著手站在攤位前,帽檐壓得低,反光墨鏡遮住半張臉,身后還跟著兩個穿制服的隊員。
三輪車閘把在掌心掐出紅印。
田凌云喉結動了動,想起昨晚巷口那張威脅紙條,后頸泛起涼意。
他推著車快走兩步,車筐里的鋁鍋碰得叮當響:“王隊,早啊。”
王隊長轉過臉,墨鏡滑下半寸,露出緊繃的下頜線:“田師傅,市管辦剛發的通知。”他從懷里抽出張紙,邊角卷著,“早市要升級改造,這排臨時攤位可能得撤。”
“可能?”田凌云的指甲陷進掌心,“王隊,我這攤兒擺了十七天,您也看過的,不占消防通道,垃圾天天清——”
“不是衛生問題。”王隊長打斷他,聲音悶得像敲鐵皮,“是規劃調整。”他頓了頓,又補了句,“有人舉報你占道經營,衛生不達標。”
田凌云的目光順著王隊長的視線望過去,巷子口的煎餅攤前,張阿姨正低頭翻著鏊子,油星子濺在她花圍裙上,卻偏在這時抬眼,嘴角扯出半分笑。
“是她。”田凌云的聲音發顫,想起三天前張阿姨故意撞翻他的水盆,想起昨天清晨自已蹲在地上撿撒了的木耳,“她前兒還說我搶了她生意——”
“舉報信里附了照片。”王隊長從文件夾抽出張打印紙,照片里他的攤位臺面沾著油漬,塑料餐盒堆在腳邊,“市管辦要復核。”
田凌云的手指捏得發白。
他突然蹲下,從車斗暗格里掏出個塑料文件夾,里面整整齊齊貼著三十多張便簽紙,都是顧客寫的:“田叔家的鍋包肉連盤底都擦干凈”“餐盒用的是可降解的”“臺面比我家灶臺還亮”。
“王隊,您看。”他把文件夾舉到王隊長面前,指節因為用力泛著青白,“我每天收攤都用堿水擦三遍臺面,餐盒是芳芳挑的,她說要環保這攤兒要是沒了,我閨女的化療費”
他聲音突然哽住。
晨光里,王隊長的墨鏡慢慢滑到鼻尖,露出那雙熬了夜的紅眼睛。
他伸手按住田凌云肩膀:“給你三天,把衛生臺賬補全,再找三個老顧客寫證明。”
“哎!哎!”田凌云猛地抬頭,眼眶發熱,“我這就弄,現在就弄!”
他轉身時撞得三輪車晃了晃,鋁盆“當啷”落地。
小劉從巷口跑過來,手里還攥著半根油條:“田哥,我幫你!”少年蹲下身撿盆,額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我昨天拍了您擦臺面的視頻,發朋友圈好多人點贊,我現在就去洗出來!”
田凌云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喉間發緊。
【增加過渡情節】田凌云一邊整理著攤位上的雜物,一邊在心里盤算著衛生臺賬該怎么補,顧客證明又該找誰。
他忙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把攤位大致收拾干凈,這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天。
他摸出塊干凈的洗碗布,蘸著水桶里的清水開始擦臺面,擦到第三遍時,布上已經見不到半絲油星。
張阿姨的煎餅攤傳來“刺啦”一聲,他余光瞥見那抹花圍裙晃了晃,終究沒回頭。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時,田凌云正蹲在地上整理餐盒。
屏幕亮起的瞬間,他指尖觸電般縮回——是醫院的固話。
“爸爸。”芳芳的聲音像沾了水的棉花,透著虛弱卻又記是歡喜,“護士阿姨說今天不用讓骨穿,我、我給你煮了粥。我用了你教我煮粥的方法,還加了好多你喜歡吃的紅棗呢。”
“芳芳乖。”田凌云背過身,對著墻根說話,聲音盡量溫柔,可還是藏不住疲憊,“爸爸這兒可忙了,小劉哥哥幫我擦臺面呢,擦得比鏡子還亮。你煮的粥肯定特別香,等爸爸忙完了就去醫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