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喉結滾了滾,把到了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指尖在褲縫上輕輕蹭了蹭。
“是,我時間不多。”他收斂了眼底的狐疑,聲音沉了沉,“過一會兒我就會離開甌江城了。”
“哦,是嗎?”溫羽凡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淡,“挺好,出去走走挺好。”他的聲音平得像攤在地上的月光,聽不出半點情緒。
心思還纏在那攤血跡上,腦子里反復回放著剛才割腕的瞬間。
周良要走也好,走了就沒人追問那股血腥味了。
他微微轉動輪椅,輪子碾過地板裂縫,發出“咯吱”一聲輕響。
身體往旁邊挪了挪,目光落在窗臺上那盆枯了的仙人掌上,刻意不與周良對視。
空氣里的霉味、血腥味,還有周良身上帶進來的夜寒氣,攪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人胸口。
周良顯然察覺到了他的敷衍,眉峰蹙得更緊,卻沒再繞圈子,往前跨了半步,陰影幾乎將溫羽凡整個罩住。
“我今晚過來,自然不是來跟你道別的。”他頓了頓,喉結動了動,像是在掂量詞句的重量,“我這里有件事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后來想想,還是告訴你為好。畢竟,如果我死了,只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關心這件事了。”
“死?”
這個字像塊冰,“咚”地砸進溫羽凡混沌的思緒里。
他原本渙散的目光猛地聚焦,身體下意識地往前傾了傾,輪椅的前輪在地板上碾出一道淺痕。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連呼吸都頓了半拍——這個字太刺耳了,刺耳得讓他想起樓塌那天的巨響,想起太平間里蓋著白布的親人,想起剛才自己握著菜刀時的決絕。
他死死盯著周良的臉,試圖從那緊繃的下頜線、緊抿的嘴角里找出點玩笑的痕跡。
“阿良,你惹到什么麻煩了嗎?”聲音里的顫抖藏不住,一半是擔憂,一半是對“死”這個字的本能恐懼。
這是新語的弟弟,是這世上最后一個和他有過牽連的人了。
就算心里再抗拒,聽到“死”字,那點微弱的牽絆還是像根細線,猛地勒緊了心臟。
周良沒接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鋼,帶著股要把人看穿的銳利。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才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低沉而有力:
“溫羽凡,你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聲音在狹小的出租屋里蕩開,撞在斑駁的墻壁上,又彈回來,帶著股神秘的回響。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連漂浮的塵埃都停在半空,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凝重壓了下去,只剩下這句話,像塊巨石沉甸甸地砸在溫羽凡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