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啃的生蘿卜早消化得無影無蹤,此刻滿腦子都是白花花的米飯——顆粒分明,冒著熱氣,澆上點醬油就能扒三大碗。
小吳的聲音還在耳邊嗡嗡響,說什么車間的流水線分
abc三段,說什么倉庫的叉車要持證上崗,可這些字兒落到溫羽凡耳朵里,全變成了食堂蒸屜里冒出來的白汽,虛虛浮浮的。
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溫羽凡慌忙收緊小腹,臉上泛起熱意,眼角的余光瞥見小吳還在比劃著巡邏路線圖,手指在墻上的指示牌上點來點去,只好趕緊低下頭,假裝研究輪椅轱轆上沾著的泥點。
“……所以門禁這邊要特別注意,外來車輛必須登記車架號,還有送貨的司機不能隨便進車間,得在會客室等著……”小吳說得唾沫星子飛濺,額角冒了點薄汗,順手把保安制服的領口拽開了些。
溫羽凡的喉結又動了動,舌尖下意識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腦子里像有個小鍋在咕嘟咕嘟燉著東西,燉的是食堂的紅燒蘿卜,蘿卜塊吸足了湯汁,紅亮亮的;
還有蒸得胖乎乎的白面饅頭,掰開能看見細密的氣孔,蘸點腐乳就能吃得噴香。
他甚至能“聞”到免費湯桶里飄出來的紫菜味,混著蔥花的鮮氣,熱得能燙掉舌尖的皮。
“……巡邏的時候要帶好對講機,隊長說每小時報一次平安,要是發現設備有異常就得趕緊……”
“那個,”溫羽凡終于忍不住打斷他,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發緊,“食堂……這會兒有熱乎的嗎?哪怕是剩粥也行。”
小吳被問得一愣,隨即捶了下大腿,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你看我這腦子!光顧著說工作了。”
他抬腕看了眼電子表,表盤在走廊的陰影里泛著冷光,“現在才八點四十,食堂要十一點半才開閘。不過別急,等我帶你到保安部,跟隊長和其他兄弟打個招呼,再熟悉下值班室的監控設備,差不多就到飯點了。”
溫羽凡“哦”了一聲,喉結悄悄滾了滾。
小吳還在絮叨保安室的監控屏幕分十六個畫面,哪個角落容易藏閑人。
可溫羽凡已經聽不真切了。
他望著走廊盡頭透進來的天光,那里仿佛就是食堂的方向,連空氣里都像是飄著淡淡的米香。
輪椅轱轆繼續往前轉,帶著他穿過一道道門,那些關于工作的憂慮、對未來的迷茫、對復仇的執著,此刻都被肚子里的餓火烤得蜷縮起來,只剩下一個念頭在心里突突跳:吃飯,吃飽飯。
辦公大樓一樓的走廊盡頭,暖氣明顯弱了些,風從窗縫鉆進來,帶著股鐵銹味。
小吳推著溫羽凡拐過一道彎,眼前突然亮堂起來。
兩扇掉漆的木門并排敞著,門楣上掛著塊鐵皮牌,“保安部”三個字被歲月磨得發淡,邊緣還卷著點銹。
“到了。”小吳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推著輪椅先邁進靠里的那間屋。
這屋比走廊暖和多了,中央空調吹著暖風“嗡嗡”響,裹著股淡淡的煙草味和油墨香。
靠墻擺著三排舊辦公桌,桌面的漆皮裂成細密的網,露出底下淺黃的木頭。
最靠窗的桌上堆著幾本卷邊的雜志,《兵器知識》《大眾電影》,封面都褪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