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上的菜肴早已擺得滿滿當當,卻不見絲毫擁擠。
冰鎮帝王蟹臥在碎冰里,蟹腿被整齊剪開,旁邊擺著銀質小叉;
砂鍋燉的佛跳墻冒著裊裊熱氣,掀開蓋子時,鮑魚、魚翅的香氣混著黃酒的醇厚漫開來;
還有清蒸東星斑,魚身上鋪著翠綠的蔥絲,淋著琥珀色的醬汁,魚眼亮晶晶的,一看就新鮮得很。
每道菜都用定制的骨瓷盤裝著,盤邊點綴著可食用的鮮花,連盛湯的器皿都是描金的,透著低調的奢華。
私人廚師穿著白色制服,戴著高帽,正站在角落候著,隨時準備添菜。
管家則輕手輕腳地為眾人倒酒,紅酒瓶上的標簽顯示著年份,顯然是窖藏多年的佳釀。
席間的交談聲不高,偶爾響起銀叉碰骨瓷盤的輕響,混著窗外偶爾傳來的晚風拂過樹葉的聲,構成一幅精致又略顯疏離的家族圖景。
這是余家每年才一次的家宴,也是權力、親情與利益交織的縮影,在正月初七的夜晚,被燈光鍍上了一層溫情脈脈的薄紗。
水晶燈的光芒透過棱鏡,在酸枝木圓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鉆。
冰鎮帝王蟹的蟹腿泛著瑩白光澤,佛跳墻的熱氣混著黃酒香在席間漫開,銀質刀叉碰在骨瓷盤上,發出輕得像嘆息的脆響。
眾人低頭淺嘗,偶爾幾句閑談順著暖黃的燈光飄散開——不是商場上的算計,也不是家族里的規矩,只是些“這魚鮮得很”“湯熬得稠了點”的家常,讓這滿桌精致菜肴都染上了幾分人間煙火。
余宏志放下象牙筷時,指節上的翡翠扳指輕輕磕了下桌面。
他銀白的眉毛微抬,目光越過盛著東星斑的瓷盤,落在斜對面的余曼曼身上。
小姑娘正用叉子戳著龍蝦肉,齊肩短發垂在臉頰邊,嘴角還沾著點醬汁,眼里的笑意沒來得及收。
“那個……曼曼啊,”老人開口時,聲音帶著點飯后的微啞,卻像裹了層棉,“聽爺爺的話,你那個班啊,明天就不要去上了。”尾音輕輕落定,帶著長輩特有的不容置疑,可眼神掃過孫女發梢時,又悄悄軟了半分,藏著點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余曼曼的叉子“當”地磕在盤邊。
她猛地抬眼,剛還彎著的嘴角瞬間抿成條直線,眉頭擰得像打了結的線。
“爺爺!”聲音里的笑意全跑了,帶著點被打擾的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不要管!”她往前探了探身,米白色針織衫的袖口蹭過桌布,“你怎么又管上了呀?”
最后那句尾音微微上挑,是從小到大被寵慣了的撒嬌,偏又裹著股不服輸的犟。
余宏志剛要開口,右手邊的余承業突然“啪”地一拍桌子。
那聲響在安靜的餐廳里炸開,震得桌布上的流蘇都晃了晃。
他猛地直起身,炭灰色西裝的領口崩得緊緊的,眼里的溫和全褪成了厲色,死死盯著女兒:“你怎么跟爺爺說話的?沒大沒小,規矩都學到哪去了!”
“哼!”余曼曼脖子一梗,非但沒慫,反而把臉扭向另一邊。
利落的短發隨著動作甩了甩,發尾掃過耳尖,“本來就是嘛。”聲音悶悶的,卻透著股“我沒錯”的執拗。
余宏志反倒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朵花。
他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胳膊,語氣里帶點嗔怪:“我們爺孫倆說話,你插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