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模糊的小徑漸漸被藤蔓和亂石掩蓋,有時走幾步就要繞過一塊一人多高的巖石,有時又要踩著濕滑的青苔跨過溪流。
溪水清澈見底,倒映著頭頂的樹冠,他蹲下身掬了捧水澆在臉上,冰涼的觸感順著脖頸往下淌,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突然,腳下的泥土一松,他整個人往前滑了半步,伸手抓住旁邊一棵小樹才穩住。
低頭看去,剛才踩過的地方竟是片虛土,底下隱約能看見深不見底的溝壑,黑黢黢的像張張開的嘴。
他后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連忙后退幾步,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他抬頭望向四周,密密麻麻的樹木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只有聶文給的坐標在腦海里盤旋:北緯
30°,東經
103°,海拔
1800米。
“閑云居士……”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掌心的傷口,“你到底在哪兒?”
風穿過林間,帶來遠處瀑布的轟鳴,像是在回應他的疑問。
溫羽凡咬了咬牙,扶著身旁一棵古樹慢慢站起身,目光重新投向密林深處。
樹干上布滿了深褐色的紋路,像老人臉上的皺紋,記錄著歲月的痕跡。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在這蒼茫的山林里,踏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
溫羽凡在峨眉山的密林中兜兜轉轉,手機屏幕上的定位箭頭像喝醉了酒般東倒西歪,信號格時斷時續地跳著,最后徹底隱沒在一片空白里。
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冠切割成碎金,落在積著腐葉的地面上,隨著風動晃出斑駁的光影,卻照不亮他眼底的茫然。
起初那半個鐘頭,他還能憑著聶文給的坐標大致辨明方向,踩著前人踩出的淺痕往密林深處走。
可越往里走,路徑越發模糊,藤蔓像綠色的蛇纏滿樹干,沒過膝蓋的蕨類植物帶著晨露的濕意,蹭得褲腿冰涼。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指尖觸到一片滾燙。
這才驚覺,周遭的樹木早已換了模樣,那些熟悉的迎客松、青石板路,早已被無邊無際的濃綠吞沒。
“迷路了?!睖赜鸱驳吐曌哉Z,聲音撞在密不透風的林間,連個像樣的回音都沒有。
他靠著一棵老杉樹歇腳,樹干上布滿深褐色的裂紋,像極了他此刻糾結的眉頭。
望著四周層巒疊嶂的山影,遮天蔽日的樹冠織成密不透風的網,一絲悔意突然順著脊椎爬上來:“要是帶著霞姐來就好了……”
霞姐小時候常跟著她爹在山里采筍,識得不少岔路,說不定看一眼樹皮的朝向、聽一聲鳥叫,就能辨出東南西北。
可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用力掐滅了。
他猛地直起身,后背離開樹干的瞬間,帶起幾片干枯的樹皮簌簌落下。
他虧欠霞姐的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