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想到用放風箏的方式航拍呢?”胡梭追問,“哪里來的風箏?”
許叔居然一拍大腿,臉上帶笑:“你說,巧不巧?有天傍晚,咱剛剛測繪回來,辛苦了一整天,腿都跑斷了,任務就只完成了那么一點點。沮喪之際,大老遠就看見一個維吾爾族老漢帶著自家孩子在放風箏。那風箏,你別看它簡單,就是一個骨架上蒙著一層舊報紙,線軸也不過就是一個木頭疙瘩罷了,然而飛得老穩當了。當時,你老爹就那般,定在那里,直勾勾地望著天邊那風箏,入迷了那般。”
胡梭聽著那些兵團往事,聽得也入神。
“當時,我就走過去,推了他一把,問,怎么想家了?”許叔扭頭望著胡梭,“我當時還以為你老爹想家了呢。”
“結果,他扭頭看著我,眼睛一亮,說,風箏能飛那么高,要是將測繪相機給掛在上面了,豈不是多了一雙居高臨下的眼睛嗎?”
聽到此處,胡梭頷首,他原本覺得自己跟父親不太像,父親憨厚老實,自己時不時有點鬼點子。沒想到,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是這副鬼樣子。
“當時你們就答應了?”胡梭問。
許叔回憶說:“當時也就是那么靈光一閃,回去連隊這么一說,頓時就分了兩個派系,又斬釘立鐵拒絕的,也有舉手贊成了。”
“那你們連長就同意了?”胡梭問。
“連長嘛,你別以為他是一個老古董,他僅僅是提問而已,那風箏能載重嗎?摔壞了怎么辦?”
“面對種種質疑,你爹那叫一個軸啊,堅持自見,分析說,那人家維族老漢用就報紙都能飛,咱用結實一點的紙,不是更有把握嗎?至于骨架,咱就去砍那戈壁灘上的紅柳枝!”
聽到“紅柳枝”三個字,胡梭有點繃不住了,老爹真的是個就地取材的鬼才——看見沙棗花開了,就摘幾束紅柳來做綠葉,把妹用的;看見風箏,就想到砍紅柳枝來做骨架。
看見兒子臉上那繃不住的笑意,老胡覺得他很有必要為自己當年的發明創造“正名”:“許老頭,當時——當時——不是被逼到了墻角了,才想到了這捷徑嗎?這地,沙丘連沙丘的,溝壑縱深的,人進去轉悠兩圈,就迷糊了;而且那沙丘強風一吹,所幸就挪窩了,靠著兩條腿跑到猴年馬月!再說了,取紅柳枝做風箏骨架怎么了,韌性夠、又輕,遍地都是!”
許叔也笑了:“我可沒說,你點子不好啊,你別忘了,當初我可是站隊你那邊了。咱兄弟幾個,說干就干,幾乎全連動員起來了。”
“全連動員,編風箏?”胡梭眉頭一挑,“知道的人,知道你們是要去測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參加濰坊風箏比賽的。”
“可不是嗎?”許說說著,自己也樂得不行,似乎是回憶起了那熱火朝天的青蔥歲月。
“當時任務重,連長雖說不看好,也默許了可以試試。”
“于是——”說著,許說重重的拍了老胡的肩頭一下,“就在你爹這位總工程師的指導下,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風箏測繪第一步,造風箏。第一步就是砍紅柳枝了。咱幾個精壯的小伙子,輪番上陣,專門挑那種,長得直溜溜的,碗口粗細的老枝條,削下來了,還得將皮剝干凈,去掉那些枝枝杈杈。”
“哦,還得在陽光下曬曬,這樣才能更輕。”
許叔對于這段往事,似乎記憶猶新:“當時,你爹逢人就說,骨架是關鍵。咱不做那種一般的骨架的,要做那種菱形骨架,受風面更大的。好不容易,捆好了四根龍骨后,又編籬笆那樣,橫著、斜著加固,幾天下來,咱幾個老爺們,手磨得啊,人家都以為咱改行去拿繡花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