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幕隔絕的一方天地中,兩個無比狼狽的人,輕柔又眷戀地相擁。
感受到她渾身冰涼,魏子都將被子裹在她身上,又拗不過她,接過衣袍給自己披上。
如此相對而坐,倒像是兒時秉燭夜談,只是心境已完全不同。
她從懷里珍重地拿出那個包袱,大雨傾盆,她自己淋得渾身濕透,包袱卻被她保護得沒沾幾滴雨。
她如數家珍地從里面拿出一瓶瓶藥膏:“這是定痛散,敷在傷口上會好受些;還有玉斛膏,用于腫脹處;這個是歸氣丹……”看著她忙忙碌碌地搗鼓許久,魏子都自回京后難得地笑了,正好幾天來他身體也恢復了幾分,有力氣把她拉進懷里。
林雨薇一個不留神,被他一拉,就往他懷里跌去,她著急地問他:“你還有心情玩鬧,沒弄疼你吧?”魏子都搖搖頭:“沒事,讓我再抱會兒。
”她感受著他懷里的溫度,卻看見他手臂上的白布漸漸滲出了血。
此人果然分不清個輕重。
她立即拿來藥膏給他止血。
白布一層層揭開,模糊的光線中血糊的傷口尤為刺眼。
這刀傷從上臂一直蔓延到肘部,整條傷口在手臂上形成一道彎溝,再深一點就能看見白骨,而這,只是他身上諸多傷口中的一道。
林雨薇一邊涂著藥,一邊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得太明顯。
但這顯然無濟于事:“別人上藥,你怎么哭得那么厲害。
”“我是恨,不能和你一起……狄容人真該千刀萬刮!”恨?他也該恨!這話像熱火潑滾油,魏子都壓抑的仇恨又燒了起來。
“該千刀萬刮的不止狄容人!”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藥扔在一邊,不顧傷口還往外流著血,把她拽到面前,正對著他坐下,眼神似乎能燒死她。
他扶著她的肩膀惡狠狠地說:“還有你父兄!林庭山假意幫我,我屢赴險境立下大功,卻被他們父子算計,我拿命掙來的功勞全都記到了林韞頭上!而我,就成了現在這么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他對著她咆哮,她給了他氣力,讓他終于能喊一喊他所受的不公。
林雨薇被嚇壞了,魏子都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死死地拽著她的肩膀,對她大喊大叫,一記雷聲混著他的聲音劈來,把她嚇得一哆嗦。
魏子都也像被這聲巨響劈醒了似的,松開手茫然地看著她,這道雷在他心里劈出道口子,憤恨向更深處流去,悲傷則往外傾倒。
他想觸摸她的手,但又覺得自己剛剛的樣子不配再碰她。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重復著,語氣顫抖,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他感到有人靠過來溫柔地抱住了他,讓他的臉埋在她肩上,不厭其煩地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
他再也忍不住,肩膀劇烈抽動起來,然后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回歸人誕生之初最原始的狀態,爆發出第一聲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