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馬加鞭,趁天色尚明便趕到了瀛洲客棧。
這客棧她先前并不知曉,是當(dāng)初魏子都來信說,他回京時曾在此歇腳,店家甚是熱情,做的金桂仙醪也是一絕,若有緣她一定要來嘗嘗。
如今便是緣分已到,她不暇多找,到了興都郭外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棵梧桐樹立在那里,老梧桐旁邊便是瀛洲客棧。
她拴好了馬,在梧桐樹下看著一地落葉。
它們本是黯淡的,潛藏著死氣的枯黃,但在遠(yuǎn)山夕陽的照射下又呈現(xiàn)出金黃的光澤來,連帶著也襯得她添了幾分神色,不見了趕路的疲憊。
“這是我夫君種下的,算來也有十余年了吧。
”一位婦人走上前,看著眼角已勾勒出幾道皺紋,鬢間也見不少銀絲,想來是此處的店家。
“姑娘住店嗎?”林雨薇點點頭,婦人將她引入客堂,就在她拿出假身貼給小二記簿的片刻,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闖了進(jìn)來,喘著氣,將手中攥緊的銀子遞向小二:“勞煩,一間廂房。
”這人一看就不太正常,天還沒黑,穿件黑斗篷晃給誰看呢。
林雨薇警惕地打量著他,卻發(fā)覺,他身著斗篷好像不是為了掩藏身影,而是為了遮蓋斗篷下流血的傷口。
姐姐啊,這新身份是醫(yī)師之女,還真就送來個傷患啊。
他斗篷下隱藏的秘密還不止于此,她分明看見了那閃著寒光的盔甲。
雖然下半身被柜臺擋住,但只用看他帽檐黑影下那半張蒼白的臉,小二便知這樁生意做不得。
“實在不好意思客官,本店滿房了。
”那人咬緊嘴唇顯露出痛苦的模樣,好像只是站著就已讓他疼痛難忍。
“在下適才騎馬過坡時不幸墜馬,身上受了些傷,還望能通融通融。
”“這附近的坡很陡嗎,技術(shù)不太行啊。
”林雨薇在心中暗道,未曾想一旁的小二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直直地朝自己這邊暈倒過來。
“誒誒誒!”林雨薇靈巧地一個箭步閃開,那人臉著地“砰”地摔到地上,想來是傷得更重了。
她與小二驚慌地對視一眼,“您耳濡目染多少會些吧?”她認(rèn)命似地聳聳肩,好吧,誰讓照身貼上明明白白寫著:慶州醫(yī)官之女許氏。
小二將那人抬入廂房,放在床上,黑袍滑落,那張臉終于“重見天光”。
此人眼看著與自己那竹馬差不多年歲,臉像是白緞裹在骨架子上,雙目緊閉,細(xì)長的睫毛微顫,倒像是白緞上不巧勾絲的細(xì)線。
也就是勾出線,才可知,這是人間造物,而非天上來客。
哇,世間竟還有比魏子都更俊俏的少年郎,林雨薇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這樣一個見色起意的人。
“姑娘,那個,小人不懂醫(yī)術(shù),便全托付給你了。
”話音未落,小二便逃也似地沖了出去,生怕與這個怪人再扯上半分瓜葛。
林雨薇挽留的手停在半空,還沒來得急喊上一聲,小二便不見了人影。
這可如何是好,眼前少年的眉頭皺得更緊,腰部傷口上的血還在往外滲。
算了算了,她既已造了這么多孽,上天派個人來讓她償還些許,自己也不能見死不救。
好在姐姐想得齊全,在給自己備的包袱中,放有幾瓶祖母醫(yī)莊的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