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詹旭鴻地位低,接觸不到太深的東西。領導交代什么,他就去做,去找,在十多年前,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從十幾億人口里,篩查一個人。確切來說,是篩查一個長得漂亮氣質還讓人舒服的年輕女生。
同一張面孔,在一個小縣城里可能找不到相似的。但放眼全國,再特別不說完全相似,七成相似總能找出幾十上百個來。為了不遺漏,只要有七成相似,詹旭鴻都會打報告交上去。
連續幾年,遞上去的報告沒有一萬也有七千,他覺得自己跟專案組的其它成員已經把全國翻了個遍。偏偏這個立項還沒叫停,經費更是連年增加,均分足以讓散布各地上千名專案組成員成為身家上億的富翁。
大抵是十二年前,詹旭鴻終于找到一個長相相似到肉眼看不出任何區別,除了年紀對不上,其余簡直就是一個模板刻出來的女生,他非常激動地遞交了報告。
甚至覺得這回應該能結束了吧?
但長達幾個月毫無動靜,詹旭鴻以為又失敗了。時隔兩年左右,他的領導忽然帶著他前往z市,與跟照片上女生相似,不,或者說就是照片本人的女生首次碰面。
她溫柔知意,說話也是輕聲細語,令人心生好感。
領導讓詹旭鴻充當司機,帶這個女生前往一個地址,他沒有多問就照辦了。
z市有一塊地皮被柵欄圈起,從外面看像是森林公園,實則里面另有乾坤。
各色花圃與薔薇庭院,蔚藍湖泊與天鵝,白毛駿馬在散步,頗具童心的城堡與星星路燈和森林動物們的蘑菇房,這里是連幻想都構建不出的精致與別具一格。
據傭人說這里的主人還沒回來,他跟女生被邀請到別墅里等待。
女生對這些頗有童趣與夢幻感的東西總是格外喜愛,她請求傭人帶自己四處逛逛。這一去就是幾個小時,傭人說女生困了,便讓她在客房里睡著了。
那天傍晚是詹旭鴻跟季淮安第一次見面,面對看起來比他年輕的青年,詹旭鴻局促地進行了自我介紹,帶女生過來只是順路,他還有領導交代的其它事要請青年處理。
青年雖然態度冷淡,但并不倨傲,他遞出去的文件都得到了認真批注。
在青年垂眸忙碌時,詹旭鴻看見女生出來。她面帶溫柔微笑,調皮地伸手抵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后慢慢地,就像情侶之間的小情趣一般靠近青年,嗓音甜甜說著‘小安,我回來啦!’,張開雙臂擁住了他。
青年密長睫毛顫了顫,呈現一種失而復得不敢置信的迷茫,詹旭鴻也被女生的欣喜笑意感染,在他覺得這會是一個灑滿狗糧的甜蜜收尾時,青年抬起了手,像是要回抱她。
可下一刻,女生的脖頸發出脆響。
意外、困惑、無措……
當時的心情與此時此刻重合,只是當時承受青年怒火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前任領導與大領導們。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久到連他這個當事人都淡忘了,以為沒事了。
直到今日,
猛然聽到趙如眉這個名字——
詹旭鴻不知道要記得多深刻才能做出這么快的反應,他恍然發覺自己的十年,只是十年。
而青年的十年,卻是3650個日夜。
“相似的人,很多,很多,他肯定是認錯人了……”詹旭鴻張著嘴看著血流了一地,眼睛上翻疑似要不行的康維國,艱澀說:“十年前搜查就終止了,這種愚蠢錯誤我們決不會犯第二次。季局,他快死了,先喊救護車吧。”
季淮安抬起腳,看都沒看地上的人,徑直走出了這間溝通室。
等人離開,詹旭鴻才抓了抓衣服領口,身體漸漸松弛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看著只剩出氣的康維國,他又火急燎燎聯系醫院大領導派救護車過來,開始掃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