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掌柜所指方向,蘇荻來到了豫臺的衙署門前。
衙署特別辟出了一個寬敞的門房供各家認(rèn)領(lǐng)遺物,每日巳時開放,未時關(guān)門。
離巳時尚有一刻,衙署門前已是羅綺如云。
各府仆役穿梭其間,竟比主子還多上幾倍。
這些高門富戶聚在一處,連認(rèn)領(lǐng)遺物也要擺出彰顯門面的陣仗。
蘇荻踮腳張望,見滿目人頭攢動若黑潮翻涌,那里還認(rèn)得清半個身影?憂愁間,臉頰突然一涼,抬首望去,天際不知何時已聚起鉛灰色的云團(tuán),沉甸甸地壓在半空。
蘇荻四下一掃,目光落在斜對角的一間茶室屋檐下。
她將手虛掩額間,護(hù)住易容的脂粉,不露痕跡地挪步過去。
雨點(diǎn)驟然砸落。
先是零星幾顆,再如斷線的珠串般噼啪作響。
緊接一道閃電撕裂天際,綿密如織的大雨傾盆而下。
避雨的人流如決堤之水,從四面八方涌至這方寸檐下。
蘇荻被推擠至墻角,忽見檐邊閃過一張熟悉側(cè)臉——竟是鳴川!她心頭一喜,暗道這驟雨來得正好。
尋常百姓盡數(shù)被逼至檐下避雨,倒省了她四處尋人的功夫。
檐下越發(fā)擁擠,咒罵聲、推搡聲不絕于耳。
她接連喚了兩聲鳴川,皆被吞沒半途。
無奈之下,她只得咬牙向鳴川挪去,每一步都艱難似逆水行舟。
無人察覺,此刻空無一人街上,一輛青帷馬車正破開雨簾緩緩駛來。
就在蘇荻終于擠到鳴川身后一臂之距時,那馬車也恰好停在了檐前。
湘簾輕挑,車夫“唰”地?fù)伍_一柄油紙傘,一位年輕女子抱著幼童款步而下,通身素凈,自有一股清麗之氣。
眾人側(cè)目而望,閑談斗嘴聲漸小,皆是一副好奇和看戲的表情。
蘇荻素來不愛看戲,所以她目不斜視,直直拍向鳴川的臂膀——不料鳴川突然上前一步。
她收手不及,一掌拍在了個陌生漢子背上。
那人自戲里回神,狠狠瞪了蘇荻一眼。
蘇荻卻渾然不覺,反倒怔然看向戲里,眼中盡是錯愕——距離已經(jīng)足夠近,她在鳴川的斜后方,清晰地聽那年輕女子溫溫柔柔喚了一聲“相公”。
那女子懷抱里的孩童似是剛到會說話的年紀(jì),咧嘴而笑,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