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頭也未回,聲線如冰:“聒噪。”
蘇燼抱著劍鞘站在一旁,睫毛上凝著霜花。
自霍念來了后,這少年便像團燒不盡的野火,整日圍著凌言打轉,嘴里“長老”喊得甜,眼神卻總往蘇燼這兒瞟,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挑釁。
方才練劍時,霍念故意將劍風掃向蘇燼的劍穗,氣得蘇燼反手就是一記“裂冰式”的起手式,雖被凌言冷聲喝止,兩人間的火藥味卻濃得能凍住空氣。
“師兄,”霍念忽然湊到蘇燼身邊,壓低聲音,“你這‘裂冰式’練了這么久,劍勢還是軟趴趴的,難怪長老總罰你。”
蘇燼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
他想起昨夜又因招式不精被罰在崖邊站了半個時辰,寒風像刀子似的刮過凍瘡未愈的指尖,而凌言只是站在廊下,白衣被風揚起,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反倒是柔卿尋來,默默遞給他一暖手爐,爐子里的炭火燒得正旺。
“要你管。”蘇燼別開臉,語氣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
“我是不管,”霍念挑眉,甩了甩腰間的玉佩,“但長老若是嫌你笨,說不定哪天就只教我一人了。
你看,我爹送來的靈米糕,長老今日還嘗了一口呢。”
這話像根針,狠狠扎進蘇燼心里。
他想起自已半月前偷偷攢下的糖糕,想等凌言生辰時送去,卻在撞見凌言與霍念在亭中說話時,攥得油紙包都變了形,最后還是悄悄丟進了雪堆里。
為什么霍念能輕易得到師父的關注,而他用盡心思,換來的卻總是“再練不好不許用膳”?
“夠了!”凌言的聲音陡然響起,他不知何時已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人。
“劍穗散亂,氣息浮躁,成何l統?”他看向蘇燼,“去冰潭邊練劍三百遍,霍念,去碑林抄劍譜五十遍。”
“長老!”霍念驚呼,“我沒錯啊!是他先……”
“再加二十遍。”凌言冷冷打斷。
霍念噎了一下,悻悻地閉了嘴,狠狠瞪了蘇燼一眼,轉身往碑林去了。
蘇燼垂著頭,沒說話,只是握著劍的手指在發抖。
他不明白,為什么每次沖突,受罰的總是他?是因為霍念更會討巧,還是因為……師父真的覺得他無可救藥?
冰潭邊寒風刺骨,潭水結著厚冰,蘇燼一劍劍劈下去,劍氣震碎冰層,濺起的水花瞬間在他袖口凝成冰碴。
想起剛拜師時,自已也是這樣笨拙地練劍,凌言雖嚴厲,卻會親自握著他的手糾正姿勢。
那時的師父,掌心雖冷,卻不像現在這樣,隔著萬丈寒冰。
“又被罰了?”柔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蓮花燈的暖光驅散了周遭的寒意。
他走到蘇燼身邊,替他拂去肩上的落雪,“總是這么犟。”
蘇燼停下動作,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已,臉頰凍得通紅,眼神卻帶著股執拗的茫然。
“柔卿,”他低聲問,“我是不是真的很笨?為什么……為什么我怎么讓,師父都看不到?”
柔卿輕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個暖爐塞進他手里:“他心里有你,只是不肯說。”
他頓了頓,望著聽雪崖頂的方向,眸光微沉,“有些人啊,被過去困得太久,就忘了怎么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