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打斷了沈墨的話。
只見凌言左手一伸,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烏木長鞭,鞭身刻著細密的符文,此刻正被他握在掌心,鞭梢還在空氣中微微震顫。
而蘇燼的左頰已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鮮血順著下頜滴落,在青衫上暈開一朵刺目的紅花。
蘇燼下意識地抬手去捂,指尖觸到溫?zé)岬难?,猛地抬頭看向凌言,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師父,我……”
“犯了錯,便要受罰?!绷柩缘穆曇衾涞孟癖驍嗨脑?,鳳眼里沒有半分溫度,“破色戒,傷通門,可知罪?”
“我沒有破色戒!”蘇燼猛地攥緊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那銀鎖片是……”
“夠了!”凌言手腕一抖,鞭梢擦著蘇燼的耳畔掃過,帶起一陣疾風(fēng),“證據(jù)確鑿,何須狡辯?”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沈墨和宋文軒,朗聲道:“今日之事,我鎮(zhèn)墟門絕不姑息。
蘇燼,你打傷白玉門弟子宋文軒,按門規(guī)當(dāng)受‘?dāng)喙潜蕖蓿纯倘ソ渎商们肮_受審!”
“公開受審?”霍念忍不住上前一步,臉色發(fā)白,“長老,師兄他……他雖有錯,但斷骨鞭三十鞭足以讓他筋骨盡毀,更何況只是打傷外門弟子,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
他雖與蘇燼不合,但此刻見凌言下手狠厲,又見蘇燼臉上的血還在往下淌,心里竟生出幾分不忍。
凌言冷冷地看向霍念,目光如刀:“霍念,你身為少主,不知曉門規(guī)?”
霍念被他看得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再說話。
沈墨見狀,臉上露出記意的神色,對著凌言一拱手:“還是凌長老深明大義!如此,老夫便靜侯鎮(zhèn)墟門的處置了?!?/p>
霍衍坐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扶手,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凌言。
他知道凌言性子冷,但從未見他對蘇燼如此不留情面。那鞭子抽下去的力道,分明是帶著真怒的。
蘇燼站在原地,臉上的血順著脖頸流進衣領(lǐng),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他看著凌言手中的烏木鞭,又看了看對方眼中那片深不見底的寒意,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一絲悲涼。
“好。”他抬眸,迎上凌言的目光,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桀驁,只剩下一片死寂,“弟子……認罰。”
他轉(zhuǎn)身,青衫上的血跡在晨光下格外刺目。走到門口時,他忽然頓住,側(cè)頭看了一眼凌言,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垂下眼睫,一步步朝著戒律堂的方向走去。
廊外的風(fēng)又起,卷起他衣擺上的血污,也吹散了他未說出口的話。
那話像一片薄冰,剛到舌尖,便被聽雪崖的風(fēng)雪凍成了碎片。
那日宋文軒罵的是你,罵你“心如頑石,不配為尊”,我不過是……替你還了這句罵而已。
可這話,說與不說,又有何分別?
他這位師父,從來只看得見他闖的禍,聽得見門規(guī)戒律,卻永遠看不見他藏在血痕下的、那一點點卑微的維護。
就像聽雪崖的雪,落了千年,也從未融過他心底的半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