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腳細(xì)密而整齊,如通他為人一般,溫和妥帖。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停在窗下,猶豫了片刻,才輕輕叩響了房門。
柔卿起身開門,只見凌言站在廊下,一身白衣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單薄。
他手里提著一個食盒,另一只手攥著一個白玉瓷瓶,瓶身上還殘留著冷梅香。
四目相對,凌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隨即恢復(fù)了慣常的冷漠:“他如何了?”
“回長老,”
柔卿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壓低聲音道,“剛喝了藥睡下,傷口已上過藥,只是……傷得頗重,需得好生將養(yǎng)。”
凌言的目光越過他,落在床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上。
蘇燼背對著門口,青衫下的脊背因呼吸而微微起伏,裸露在外的后頸上,一道鞭痕蜿蜒而下,在燭火下泛著猙獰的紅。
他握著食盒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jié)泛白。
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將食盒和瓷瓶遞給柔卿:“里面是……他愛吃的桂花糕,還有新配的生肌膏。”
他頓了頓,聲音冷硬如冰,“別說我拿來的。他那性子,知道是我,必定不會要。”
柔卿接過食盒,指尖觸到他掌心的微涼,心中微動,卻只是頷首:“長老放心,弟子省得。”
凌言又看了蘇燼一眼,那目光復(fù)雜難辨,似有疼惜,又似有怒意,最終都化作一片冰封的寒潭。他沒再說話,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長老。”
柔卿忽然開口,“師兄他……其實(shí)并未怪你。”
凌言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廊盡頭,聲音被夜風(fēng)吹得零散:“管好你自已即可。”
柔卿站在門口,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桂花糕的甜香透過竹編縫隙散出來,正是蘇燼年少時最愛吃的點(diǎn)心。
那時蘇燼剛拜入凌言門下,性子還帶著少年人的羞怯。
每次凌言下山,總會偷偷給蘇燼帶回一盒,可每次都是這般將東西遞到他手中,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柔卿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瓷瓶,里面是上好的生肌膏,色澤瑩白,散發(fā)著淡淡的藥香,正是凌言常用的配方。
一年光陰,不過是聽雪崖上劍坪積雪消融又覆蓋的輪回。
蘇燼背上的鞭痕早已結(jié)痂成疤,藏在青衫之下,如通他心中那道被凌言親手劃下的深壑,每逢陰雨天便隱隱作痛。
他不再主動去尋凌言,連宗門例會也尋由頭避開,只將自已困在偏殿,或是在崖邊揮劍,劍風(fēng)狠戾,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
凌言亦如往常,每日鎮(zhèn)守裂隙,只是路過南峰偏殿時,腳步總會在廊下稍作停留,隔著窗紙,目光穿透薄木,落在那個日漸沉默的身影上,眸色深沉如夜。
他遣人送去的生肌膏和桂花糕,總被原封不動地放在門外,直到冷透,才被小童子默默收走。
這年暮春,幽墟山脈深處的萬妖窟妖氣陡然暴漲,黑紫色的霧靄如通沸騰的墨汁,順著墟淵裂隙瘋狂外溢。
往日里只需每日加固的鎖妖陣,竟在三日內(nèi)連破三道副陣,逼得鎮(zhèn)墟門全門修士傾巢而出,日夜輪守。
妖氣順著地脈滲透,竟將百里外的云夢鎮(zhèn)結(jié)界也侵蝕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