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
東北的深夜,氣溫能降到零下三四十度?,F(xiàn)在讓他和懷著孕的妻子凈身出戶,這和謀殺有什么區(qū)別?前世的他,就是因為懦弱的妥協(xié)了,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劇。
這一世,他不會再犯傻。
“我明白?!彼麑⒛欠輸嘤H書小心翼翼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地方,轉(zhuǎn)身離開了正屋,走向西側(cè)那間低矮的土坯房。
“晚晴……”
站在門口,看著窗紙后透出的微弱的燭光,江毅的雙腿仿佛被灌了鉛,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方才在正屋里與家人對峙的勇氣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晚晴,他把事情搞到了最糟糕、最無法挽回的地步,他讓她跟著自己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正在他遲疑之際,那扇用舊報紙和米糊粘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毅哥,你回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她看到他,連忙拉他進來,又擔(dān)憂的問,“爹娘他們……同意分家了?”
看著她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打了好幾個補丁的碎花棉襖,江毅的心像是被無數(shù)根細(xì)針反復(fù)穿刺。
江家人混蛋,可他江毅,也沒能好到哪里去。
這一年來,他為了多掙點工分,整日泡在隊里,絲毫沒有理會妻子在家里受的委屈。
她一個從繁華的上海城里來的姑娘,愛干凈,衣服總想洗得清清爽爽,可在這天寒地凍的興安嶺,一盆水端出去瞬間就能結(jié)冰,談何容易?他還抽旱煙,從未考慮過妻子的感受。
現(xiàn)在想來,他腸子都后悔得青了。
結(jié)婚快一年他從未聽過她一句抱怨。她也從不提家鄉(xiāng),不提自己的父母。他知道,她是怕自己那個成分不好的家庭背景,會給他這個根正苗紅的貧農(nóng)子弟帶來麻煩。
這樣好的一個女人,自己若是再護不住她,那真就禽獸不如了!
“晚晴,不分家了?!苯闩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砥椒€(wěn)有力,“我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了。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今晚得先找個地方落腳?!?/p>
王桂芬不讓他帶走任何東西,可他不是傻子。
從十四歲起,他掙的每一分錢、每一斤糧都上交給了這個家。
那是屬于他的,他一定要拿走。
更何況,晚晴的肚子里還懷著他們的孩子。這是他上一世失去的珍寶,這一世,他要用命來守護。
他要去加固林子里那間木屋,要生火做飯,要過夜,沒有被褥、沒有鍋碗瓢盆怎么行?他不可能讓晚晴跟著他出去挨凍。
自己的媳婦,得自己來疼。
“???”
蘇晚晴的眸子里寫滿了震驚,整個人都愣住了。
在她的認(rèn)知里,分家已經(jīng)是件天大的事了。
可現(xiàn)在,江毅說的不是分家,而是……斷絕關(guān)系。
在1977年,這就相當(dāng)于把一個人的名字從族譜上徹底抹去,是從宗族到家庭,最高級別的懲罰與放逐!這意味著,從此以后,江毅在這片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上,成了一個沒有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