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和的動作依舊穩定,但眉宇間似乎也察覺到了天氣的異常,篾刀落下的節奏快了幾分。
“這鬼天,怕是要憋場大的。
”張大爺不知何時踱到門口,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眉頭緊鎖,旱煙袋在門框上磕了磕,“節氣到了,該來的躲不掉。
”他的語氣很沉重。
果然,沒過多久,一聲悶雷如同巨大的石碾從遠山滾過。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了下來,起初稀疏,很快就連成了線,變成了狂暴的雨幕。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土路瞬間泥濘不堪,屋檐下掛起了密集的水簾。
“壞了!”張大爺猛地一拍大腿,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焦急,“這雨要是下狠了,村口那截路……怕是懸!”云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想起寄樣品時郵遞員說的話:“出村就一條主路,前頭靠山崖那截,年頭久了,雨一大就容易塌方滑坡,有時候一堵好幾天!”樣品!棲山居的反饋!還有后續可能到來的訂單!她幾乎是撲到窗邊,透過模糊的水痕向外望。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猛,砸在地上騰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
遠處山巒的輪廓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只能聽到沉悶的轟隆聲,不知是雷聲,還是山體內部發出的不祥低吟。
“大爺!那路……”云昭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哼!老天爺要收路,誰攔得住!”張大爺煩躁地抽了口煙,煙霧在潮shi的空氣里更顯滯重,“等著吧!節氣里的雨,沒個兩三天消停不了!”兩三天?!云昭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樣品在路上多耽擱一天,變數的風險就大一分。
棲山居那邊會怎么想?會不會覺得他們效率低下,連物流都保障不了?剛剛才艱難建立起來的一點信任和希望……就在這時,院門被猛地推開,村支書渾身shi透地沖了進來,雨水順著他的斗笠和蓑衣往下淌,臉上滿是焦急和凝重。
“老張頭!肖和!”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嘶啞,“快!村口老鷹嘴那段路,塌了!半邊山崖滑下來,把路堵得嚴嚴實實!別說車,人都過不去!”仿佛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云昭眼前一黑,下意識扶住了門框。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樣品寄出才幾天?恐怕剛出縣城沒多久!現在路一斷,后續的反饋和訂單,甚至村里與外界的聯系不全都卡死了!張大爺手里的旱煙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濺起幾點泥水。
他佝僂著背,呆呆地看著村支書,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那眼神里,有恐懼有擔憂,更深的是一種絕望和無力。
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狂暴的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令人心悸的土石垮塌聲。
“得趕緊想辦法!”村支書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急切,“鎮上救援隊過來也得時間,等他們把路清出來,黃花菜都涼了!咱得自救,能清多少是多少,至少得扒拉出一條能走人的小道,把消息遞出去,看看能不能繞道把要緊的東西運出去!”他目光掃過院子里的人,最后落在肖和身上。
這個沉默的年輕人,此刻成了唯一的指望。
“肖和!你力氣大,手巧,認路!你帶幾個人,帶上家伙什,跟我走!咱們去試試!能搶一點時間是一點!”村支書的語氣不容置疑。
肖和早已放下了手中的篾刀。
他沒有看爺爺,也沒有看云昭,只是沉默地走到墻角,拿起了一把沉重鋒利的開山斧,又拎起一把寬厚的鐵鍬。
冰冷的金屬握柄在他粗糲的手掌中顯得無比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