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握柄在他粗糲的手掌中顯得無比契合。
雨水打shi了他額前的短發,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卻沖刷不掉他臉上那份沉靜的堅毅。
他走到屋檐下,動作利落地套上一件厚重的蓑衣,戴上斗笠。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過滂沱的雨幕,投向村口的方向。
那眼神深不見底,像兩口蓄滿力量的山潭,沒有恐懼,沒有抱怨,對著村支書,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幅度很小,卻重若千鈞。
沒有多余的言語,他轉身,拎著沉重的開山斧和鐵鍬,一頭扎進了門外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蓑衣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沉重的斧刃在泥濘中拖曳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很快又被暴雨沖刷填平。
他的背影在狂暴的雨水中顯得異常高大,又異常孤獨,像一把沉默的篾刀,義無反顧地劈向了這天地間的混沌與阻礙。
“肖和!”云昭下意識喊了一聲,聲音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雨聲里。
張大爺猛地回過神,看著孫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佝僂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渾濁的老眼里,翻涌著極其復雜的光。
但最終,似乎被一種更深沉的東西壓了下去。
他彎下腰,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旱煙袋,在褲腿上胡亂擦了擦沾上的泥水,然后死死攥在手心。
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對著村支書重重地點了點頭。
村支書一跺腳,也沖進了雨幕。
院子里,只剩下云昭和張大爺。
狂暴的雨聲充斥耳膜,世界仿佛只剩下這方寸之地和無盡的喧囂。
云昭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那塌方的山崖下,是何等危險,瓢潑大雨中,隨時可能有二次塌方的風險!她焦灼地在屋檐下踱步,目光一次次投向雨幕深處,試圖穿透那厚重的雨簾,看到那個沉默而堅定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天色也愈發昏暗。
就在云昭的神經緊繃到極限,幾乎要不顧一切沖進雨里時——雨幕深處,一點微弱的光亮,搖曳著,穿透了濃重的黑暗和水汽,朝著院子的方向,艱難而頑強地移動過來。
光!是火把的光!云昭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沖到院門口,不顧被雨水打shi的肩膀,死死盯著那越來越近的光點。
光點漸漸清晰,是幾支被雨水打得噼啪作響卻頑強燃燒著的火把。
火光映照下,幾個渾身泥漿的身影,正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歸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