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自家門口。那扇破木門還歪歪扭扭地立著,他早上綁的繩子被風吹得松了,門板晃悠著,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灶房,像個張著嘴的怪獸。
他解開繩子,推開木門,“吱呀”一聲,像是在抱怨他回來晚了。屋里比外面還冷,灶臺上結著層薄冰,墻角的蛛網掛著雪粒子,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玻璃。
“到家了?!彼麑χ瘴葑诱f,把柴簍往墻角一扔,“砰”地一聲,驚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頭發上。
(火石摩擦的咔嚓聲,連續好幾下才冒出火星)
他沒急著點燈,先把懷里的狐貍掏出來,放在灶門前的柴堆上。柴堆是他前幾天劈的枯枝,還算干燥,鋪了厚厚一層,比雪地里暖和多了。狐貍被放在柴堆上,先是愣了愣,腦袋轉了轉,打量著這黑乎乎的屋子,然后慢慢抬起頭,看了看李福,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兩顆星。
李福摸了摸口袋,掏出火石和火絨,“咔嚓咔嚓”打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點著了一根松針。松針“噼啪”燒著,發出微弱的光,照亮了他和狐貍的臉——他的臉瘦削,顴骨突出,嘴唇干裂;狐貍的臉小巧,鼻子濕漉漉的,眼睛像含著水。
(柴火燃燒的噼啪聲,濃煙嗆人的咳嗽聲)
在火光里,狐貍的毛更紅了,像燃著的小火苗。它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跳動的火苗,尾巴輕輕卷起來,蓋住了自已的爪子,像個怕冷的孩子。
“委屈你了,”李福看著它,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這屋子破,沒地方給你待,先在柴堆上湊合一晚吧?!?/p>
他轉身去灶房找吃的。瓦罐里的紅薯面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地舀了半勺,生怕手抖倒多了。又從水缸里舀了點水——水缸里的水也凍了,他用斧頭砸了半天才弄出點碎冰,放進那口豁了邊的鐵鍋里。
他把鍋架在灶上,往灶膛里塞了幾根細柴,用松針引著。柴有點濕,燒起來濃煙滾滾,嗆得他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咳得腰都彎了。
“咳咳……這破柴……”他一邊咳嗽,一邊用吹火筒使勁吹,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才讓火苗旺起來。鍋里的冰慢慢化了,發出“咕嘟咕嘟”的聲,像誰在底下吹泡泡。
(狐貍的嗚咽聲變輕了,帶著好奇)
他回頭看了看柴堆上的狐貍,它正歪著頭看他燒火,尾巴隨著火苗的跳動輕輕晃著,好像看得很入神。那模樣,不像只野獸,倒像個懂事的孩子。
“等會兒熬好了糊糊,分你點?!崩罡C摽诙觯f完又覺得好笑——他自已都快不夠吃了,還給狐貍分?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再說,這狐貍陪他走了一路,也算有點緣分。
狐貍像是聽懂了,對著他輕輕晃了晃尾巴,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在道謝。
(紅薯面落入沸水的咕嘟聲,筷子攪動的嘩啦聲)
鍋里的水開了,李福把紅薯面撒進去,用筷子使勁攪。面撒得有點急,結了幾個小疙瘩,他攪了半天也沒攪開。這紅薯面是去年的陳糧,有點發潮,還帶著點土腥味,可在這黑夜里,聞著竟也有了點香氣,勾得他肚子更餓了。
糊糊熬好了,他盛了一碗,燙得直吹氣,指尖都被燙紅了。他沒先吃,而是用筷子挑了點,吹涼了,遞到狐貍嘴邊。
(狐貍舔舐食物的細微聲響,李福的笑聲很輕)
狐貍聞了聞,猶豫了一下,然后小口小口地舔了起來。它的舌頭很靈活,把筷子上的糊糊舔得干干凈凈,還輕輕咬了一下李福的筷子尖,像在撒嬌。
“慢點吃,鍋里還有。”李福笑了笑,心里忽然覺得暖烘烘的。這是他第一次跟“活物”一起吃飯,不像對著空墻那么冷清。他自已捧著碗,呼嚕呼嚕地喝起來。糊糊有點燙,有點苦,可咽下去的時侯,肚子里暖暖的,很舒服,連帶著凍僵的手腳都有了點知覺。
他吃了大半碗,把剩下的小半碗又遞給狐貍。狐貍這次沒猶豫,低頭大口吃起來,吃得太快,嗆了一下,打了個小噴嚏,鼻子上沾了點黃糊糊,逗得李福直樂,笑聲在空蕩蕩的屋里蕩開,顯得有點陌生。
(碗筷放在灶臺的輕響,李??吭诓穸焉系膼灺暎?/p>
吃飽了,李福把碗筷往灶臺上一放,也懶得洗。他往灶門前一坐,靠著柴堆,覺得眼皮發沉。累了一天,又喝了熱糊糊,困意像潮水似的涌上來,頭都有點暈。
他看了看柴堆上的狐貍,它也吃飽了,蜷縮在柴草里,眼睛半睜半閉,像在打盹?;鸸庥吃谒拿?,紅得發亮,像團安靜的火,驅散了屋里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