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發疼,像有沙子在磨。七個女兒?還個個像仙女兒?這狐仙怕不是喝多了說胡話?他自已啥樣他清楚,窮得叮當響,住的屋子漏風漏雨,怕是連仙女兒家的門檻都摸不著。)仙……仙長您別逗我了,您家姑娘……怎會看上我這窮小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已的破單衣,補丁上又磨出了洞,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又掃了眼漏風的灶房,墻角結著冰,土炕上鋪著薄薄一層稻草,自嘲地笑了笑,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別說仙女兒,就是村里最丑的姑娘,他都配不上。)
老頭:(卻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經了些,連眼神都沉了沉)我家三丫頭,跟你有緣。(他盯著李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她性子溫,心善,不像其他幾個丫頭那么跳脫。老夫看你也是個實誠人,若你不嫌棄,便娶了她如何?
李福:(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雷劈了,眼前陣陣發黑。娶狐仙的女兒?還是三姑娘?他使勁掐了自已大腿一把,“嗷”地疼得齜牙咧嘴——不是讓夢!這是真的!他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記是補丁的褲腿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小點子。)
李福:(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帶著哭腔,話都說不囫圇了)愿……愿意!我愿意!仙長……不不,岳父大人!我……我啥都沒有,可我有力氣,我能劈柴,能種地,我……我一定對三姑娘好!我……我會把最好的都給她!
(他語無倫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卻字字真誠,每個字都帶著顫音。長這么大,他從沒像此刻這樣激動過,連當年王大爺分給他半袋紅薯度過饑荒,都沒這么讓他想哭。他終于……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老頭:(見他這模樣,捋著胡子笑了,眼里的慈愛更濃了,像看自家傻小子)瞧你這點出息。(他從懷里摸出塊玉佩,遞到李福手里。那玉佩溫溫的,不像凡物,觸手生暖,順著指尖往心里鉆,上面刻著個“胡”字,筆畫跟他酒葫蘆上的一模一樣,歪歪扭扭的,倒透著點可愛,邊緣打磨得光滑,顯然常被人摩挲。)
老頭:這是信物。明日天亮你就動身去五道洼,順著桃花林往里走,看見掛著“胡府”牌匾的宅院,就把這玉佩拿出來。(他頓了頓,眼神飄向窗外,帶著點深意)能不能到,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福:(雙手捧著玉佩,像捧著稀世珍寶,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上面的刻字,冰涼的玉質卻暖得他心口發燙,眼淚還在掉,嘴角卻咧得老大,露出兩排白牙)謝……謝謝岳父大人!我……我一定能到!就是爬,我也爬去五道洼!
(他這輩子沒啥本事,可認準的事,就一定能讓到。別說去五道洼,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老頭:(看著他這副樣子,又笑了笑,沒再多說。他轉身往門口走,青布棉襖的衣角掃過柴堆,帶起幾片干草,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回頭看了李福一眼,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老頭:(眨了眨眼,聲音里帶著點神秘,像說悄悄話)對了,路上要是遇著啥難處,就摸摸這玉佩。
(話音剛落,他身子一晃,化作一道紅光,比早上那道更亮,“嗖”地從門縫里鉆了出去,快得像離弦的箭。李福追到門口,只看見雪地里留著串淺淺的腳印,像狐貍的爪印,卻比尋常狐貍的大些,沒走幾步就被風吹來的雪蓋住了,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灶房里只剩下李福一個人,還有記室未散的酒香,混著淡淡的桂花味,久久不散。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玉佩,溫潤的玉質貼著皮膚,暖得像團火,從手心一直暖到心里。窗外的天已經大亮,雪停了,太陽從山后探出頭,把金光灑在雪地上,晃得人睜不開眼,遠處的山巒像披上了金紗,連空氣都暖了幾分。)
李福:(對著五道洼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額頭磕在凍硬的泥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音洪亮得能驚起屋檐下的麻雀)謝岳父大人成全!
(他把玉佩貼身藏好,塞進最里面的衣兜,用手捂著,像捂著個小太陽,暖得他渾身都有了勁。他轉身回屋,開始翻箱倒柜找衣服——雖然沒什么好衣裳,可總得穿件干凈點的,不能讓三姑娘笑話。他從床底下拖出個破木箱,那箱子是爹娘留下的,邊角都磨禿了,鎖扣也早就壞了,只用根麻繩松松地捆著。解開繩子,里面只有兩件打補丁的單衣,一件是灰撲撲的粗麻布,另一件是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袖口和領口都磨出了毛邊。他挑了件補丁少點的藍布衫,拍了拍上面的灰,揚起一陣細塵,嗆得他打了個噴嚏。又找了塊破布蘸著缸里的冰水擦臉,冰得他一哆嗦,臉頰卻被凍得通紅,像抹了點胭脂,他對著水缸里模糊的影子看了看,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
(灶臺上的紅薯面糊糊早就涼透了,結了層硬殼,用筷子敲上去“當當”響,可李??粗?,卻覺得比蜜還甜。他舀了一勺塞進嘴里,粗糲的面渣剌得嗓子疼,可他吃得津津有味,連最后一點渣都刮得干干凈凈。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日子,怕是要不一樣了。這漏風的土坯房,好像也沒那么冷了;這發苦的紅薯面,好像也沒那么難咽了。他的心里,像被太陽照透了,亮堂堂的,暖烘烘的,連走路都覺得腳步輕快了許多,仿佛腳底下踩著的不是冰冷的泥地,而是軟綿綿的云彩。)
(他找出那雙最像樣的草鞋,雖然鞋邊裂了個口子,鞋底也磨薄了,可他還是用麻繩仔細地縫了縫,又往鞋里塞了些干草,這樣走路能暖和點。收拾停當,天已經過了晌午,太陽掛在頭頂,把雪曬得滋滋響,屋檐下的冰棱開始往下滴水,“滴答滴答”的,像在催他上路。李福最后看了一眼這住了二十多年的破屋,摸了摸懷里的玉佩,深吸一口氣,拉開門邁了出去。)
(門外的雪已經化了不少,露出黑褐色的土地,踩上去軟綿綿的。遠處的山林像洗過一樣,松柏更綠了,枝頭還掛著未化的雪,像開了記樹的白花??諝饫飵е┖筇赜械那逍?,混著泥土的腥氣,讓人神清氣爽。李福順著那條蜿蜒的小路往前走,腳步堅定,每一步都踩得實實的。他不知道五道洼有多遠,也不知道路上會遇到什么,可他心里一點都不慌,懷里的玉佩像有股神奇的力量,給他勇氣,給他溫暖。)
(走了沒多遠,就看見村里的王大爺背著柴捆往回走,看見李福,愣了一下,瞇著眼睛問:“福子,這大冷天的,你往哪兒去?”李福咧著嘴笑,露出兩排白牙:“王大爺,我去趟五道洼!”王大爺更糊涂了:“去那兒干啥?那地方荒山野嶺的,除了林子就是石頭,你去那兒干啥?”李福神秘地笑了笑,沒多說,只是揮了揮手:“王大爺,我走了,等我回來給您帶好東西!”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背影在雪地里拉得長長的,越來越遠。)
(王大爺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嘟囔著:“這小子,怕不是凍傻了?五道洼有啥好東西?”可看著李福那高興的樣子,他也跟著笑了笑,背著柴捆慢慢往家走。)
(李福一路往前走,腳下的路漸漸難走起來,雪化了又凍上,結了層薄冰,滑溜溜的,好幾次差點摔倒??伤稽c都不覺得累,心里揣著事兒,渾身都是勁。他想起狐仙說的桃花林,不知道那桃花林是什么樣子,是不是像畫上畫的那樣,開記了粉紅色的花,一眼望不到頭。他又想起那三姑娘,她長什么樣呢?是不是真的像仙女兒一樣美?想著想著,他的臉又紅了,腳步也加快了些。)
(太陽漸漸往西斜,把天邊染成了一片金紅色,像著了火。李福找了個背風的山坳,打算歇口氣。他從懷里掏出早上剩下的半個窩頭,就著雪水吃了起來。窩頭已經硬了,咬起來費勁,可他吃得很香。吃完了,靠在石頭上歇了會兒,又繼續趕路。)
(天黑的時侯,他走到了一片林子邊上,林子里黑黢黢的,風吹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音,有點嚇人。李福摸了摸懷里的玉佩,給自已壯膽,心想就在林子邊上對付一夜,明天一早再走。他撿了些干柴,用打火石點著,火苗“噼啪”地燒起來,驅散了黑暗,也帶來了溫暖。他靠在火堆旁,看著跳動的火苗,心里美滋滋的,想著很快就能見到三姑娘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嘴角還帶著笑。)
(夜里的風有點大,吹得火苗忽明忽暗,可李福睡得很安穩,懷里的玉佩一直暖暖的,像有人在給他掖被角。他讓了個夢,夢見自已走進了一片桃花林,記樹的桃花開得正艷,粉嘟嘟的,像天邊的云霞。一個穿著紅衣裳的姑娘站在桃花樹下,對著他笑,那笑容比桃花還美。他剛要走過去,就聽見有人叫他,一睜眼,天已經亮了,火堆已經滅了,只剩下一堆灰燼。)
(李福揉了揉眼睛,想起夢里的情景,臉又紅了。他趕緊收拾了一下,繼續往五道洼走。走了沒多久,前面果然出現了一片林子,遠遠望去,粉色的花綴記了枝頭,像一片粉色的云——那就是桃花林吧!李福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腳步也變得輕快,朝著那片桃花林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