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院外傳來狗吠聲,一聲比一聲急,像在預警。陳老漢臉色一白:“壞了,怕是他們追來了!這伙人睚眥必報,肯定是去搬了救兵!”
宋清嘉走到門口,見十幾個手持棍棒的漢子堵在院外,為首的正是刀疤臉,身后還跟著個瘸腿的光頭,頭皮上的癩子紅通通的,想必就是趙三癩子?!熬褪沁@兩個小子多管閑事!”刀疤臉指著宋清嘉二人,唾沫星子飛得老遠,“幫主,把他們廢了,扔江里去!讓他們知道跟‘過江龍’作對的下場!”
趙三癩子吐了口唾沫,三角眼在阿秀身上轉了轉,露出淫邪的笑,黃牙咬得咯咯響:“廢了可惜,這小白臉細皮嫩肉的,賣去礦上能換不少錢。那丫頭看著不錯,正好給兄弟們樂呵樂呵,也算補償咱們今天的損失!”
周慕風氣得發抖,拔劍的手卻被宋清嘉按住。“別硬碰硬?!彼吻寮蔚吐暤?,氣息拂過周慕風的耳廓,帶著淡淡的墨香,余光瞥見院墻邊的柴房,“你帶阿秀從柴房后面的暗道走,我來拖住他們。”
“那你怎么辦?”周慕風急了,聲音都帶了顫,他知道宋清嘉沒練過武功,對付這些亡命徒無異于送命。
“我自有辦法?!彼吻寮瓮屏怂话眩Φ啦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轉身走向趙三癩子,“我們交過路費,十倍的,放我們走?!?/p>
“現在才想交?晚了!”趙三癩子揮棍打來,木棍子帶著風聲,“給我打!往死里打!”
宋清嘉側身避開,順手抄起院角的扁擔,看似隨意地橫掃,卻精準地打在兩個漢子的膝蓋上。他沒練過武功,但常年下棋練出的預判力驚人,總能提前避開攻擊??蓪Ψ饺硕?,他很快被逼到墻角,肩膀挨了一棍,疼得眼前發黑,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卻依舊死死攥著扁擔,不肯倒下。
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如閃電般劃破暮色。玄色身影從院墻上躍下,烏鞘長劍出鞘的瞬間,趙三癩子的棍棒已斷成兩截,斷口整齊得像被刀切過。寂寒川不知何時回來了,劍峰直指趙三癩子咽喉,劍尖的寒光映在對方瞳孔里,聲音比江風還冷:“滾?!?/p>
趙三癩子看清來人,臉色驟變,像是見了鬼:“是你!黑蛇堂的……”話沒說完,就被寂寒川一腳踹翻,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連滾帶爬地帶著人跑了,連掉在地上的錢袋都忘了撿。
“你怎么回來了?”周慕風驚訝道,眼里的驚喜像要溢出來。
寂寒川收劍入鞘,動作流暢得像水,沒看他,只對宋清嘉說:“他們背后是七星幫,你打了他們的人,會有麻煩?!彼哪抗饴湓谒吻寮问軅募绨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宋清嘉這才明白,他剛才不是碰巧出現,而是一直在附近?;蛟S從風雨渡碼頭開始,這道玄色身影就沒離開過。但是機謹的性格使他有些懷疑一個剛認識的人怎么會這樣幫助他們,他們身上什么也沒有,若是說有也只是兩天剛被貶的官員的命,猛然,一個畫面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多謝?!彼曇粲行﹩。鄣摹?/p>
“我要去臨江城,你們若通路,最好一起走?!薄鞍⒋??是你嗎?”宋清嘉的聲音帶著懷疑而更深處帶著的則是深深的懷念。寂寒川沒有說話反而轉身往外走,玄色衣擺掃過地上的碎瓷片,“天黑前出不了陳家集,他們會帶更多人來?!彪m然他沒有回答,但宋清嘉此刻就是感覺他一定是小時侯的玩伴阿川,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肯相認罷了。要不然沒辦法解釋寂寒川萍水相逢卻屢次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寂寒川
顧景川
阿川!”
陳老漢塞給他們一包干糧,里面是幾塊麥餅,還熱乎著:“臨江城的‘迎客來’客棧老板是我遠房親戚,報我的名字,他會照應你們。這是我女兒煎藥剩下的金瘡藥,公子快涂上吧?!?/p>
三人沿著江邊小路往臨江城走,暮色將影子拉得很長,三個影子時而交疊,時而分開。周慕風總纏著寂寒川問東問西,從劍法問到江湖秘聞,像只好奇的小雀。寂寒川話少,卻總能在周慕風問到關鍵處時,給出一句精準的回答,比如“青城派的劍法講究以柔克剛”,又比如“七星幫的總壇在落霞山”。
“黑蛇堂和七星幫是什么關系?”宋清嘉終于忍不住問,晚風掀起他的長衫,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沾了點草屑。
寂寒川的腳步頓了頓,江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黑蛇堂是七星幫的爪牙,專讓臟活。”他的聲音沉了些,像浸了水的石頭,“三年前,我師兄就是被黑蛇堂的人殺的,尸l扔進了斷云峰的深潭里。”
月亮升起來時,三人在山坳里找到一處山洞。周慕風撿了些枯枝生火,火苗舔著木柴,發出噼啪的聲響,把三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翻出半葫蘆桂花酒,酒液晃著琥珀色的光,給每人倒了一碗:“慶祝我們‘三俠’組隊!以后每年都一起喝桂花酒,怎么樣?少了誰都不行!”
宋清嘉看著跳動的火光,火光里周慕風的臉鮮活明亮,寂寒川的側臉線條冷硬,卻在火光下柔和了幾分。他輕聲應好,身音被篝火烘得有些暖。寂寒川沒說話,卻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桂花酒的甜香漫過喉頭時,他眼角的冷意似乎也淡了些。
周慕風喝得臉頰發紅,靠在石壁上哼起了長安的小調,調子歪歪扭扭,卻讓人心里發暖。宋清嘉給寂寒川遞過傷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像被火星燙到似的縮回手,過了一會兒,宋清嘉看著熟睡的二人,躡手躡腳的走的寂寒川身邊,把他手腕翻了過來,看了半天卻沒有看到小時侯所看見的紅痣,心下雖感到懷疑,但在思索中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寂寒川慢慢的睜開眼睛將手上的藥膏蹭掉露出了那妖紅色的痣,輕笑一聲,又重新上了便膏狀物l,紅色的小痣便又消失在那里。一會兒過去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的噼啪聲和遠處的江濤聲。
桂花酒的甜香混著篝火的暖意,在山洞里彌漫開來,成了三人江湖路第一個約定?;蛟S從這一刻起,有些東西已在悄然改變,像江面上的薄霧,看似無形,卻早已將三顆心裹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