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這是太醫方才開的藥,喝下便能精神些了。”
語罷,靜了半晌,那勺子里的藥汁似乎都要涼透了時,才見李準動了動眼珠子,死氣沉沉地看了一眼桑盼,囁嚅著嘴唇擠出一句話來:“不勞煩皇后……叫宮人來做便是。”
桑盼頓了片刻,垂下了眸子,再抬起臉時,臉上溫柔的笑依舊,她識趣地收回勺子,將碗碟放回托盤之中:“也好,我再去同太醫說說,鄭內人,你來服侍官家喝藥。”
言罷,她由宮人扶著緩緩起身,朝榻上的人一拜,扭頭便離開了寢殿。
仰頭碰上一人,穿著灰藍色的圓領直裰,身后跟著個小黃門,正捧著一疊文書要進來。
“皇后娘娘。”他停下身子朝她交手作禮。
“應都知,這些都是近日的劄子?”桑盼瞥了一眼那疊文書,問道。
“正是。”
“陛下近些時日久病不起,剛轉醒過來,怎能有心力分神去批劄子?你們當真是胡鬧!”她微微提高了音調,叱了一句。
應江連忙賠笑道:“微臣也只是代為傳達……今日都堂里,右仆射還因著這事兒和押班鬧了一陣不痛快呢。”
桑盼皺了皺眉,擺手示意他出去說話。
兩人走至偏殿,便繼續聽應江說道:“如今雖然是二皇子理政,可右仆射說了,有些上呈中書的劄子里,僅憑二皇子不能全權定奪,還是要請示官家的意思。”
“到最后還要請示官家?”桑盼冷哼了一聲,“那要政事堂那幫人是干什么吃的?幾位宰執莫非還商討不出個對策?”
“娘娘息怒,”應江瞥了一眼四下無人,才敢繼續說,“這里面有些劄子,是御史臺遞上來參娘娘的奏本……”
眉心一跳,桑盼立刻便覺得氣血上涌,xiong口起伏了一陣,她這才回歸原本的神色:“參我?”
這些日子官家病危,她確實插手過多了。
大豊的臺諫官們最是義憤填膺,忠貞不二,異常耿直,在文官占據了半壁天下的局面之下,就連官家都無法奈何這幫人,更何況身處中宮的皇后。
“都堂里沒人敢拿主意,就連左仆射都說了,干脆交給官家讓官家定奪吧。”如今這局勢,除了官家,無論誰來批復這批劄子都有包庇隱晦之嫌,沒人敢批,但臺諫官們卻不管這些,一日得不到答復,一日便卯足了勁地上奏。
也只是一瞬間,桑盼便明白了左相的意思。
“擱在書房吧,”她輕咳了一聲,神色恢復如初,“官家什么時候有了精氣神再送到案上,如今正是虛弱,不要打擾他。”
“明白,”應江微微一笑,“微臣省得。”
說罷,他轉身招呼著那小黃門便繞著偏殿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