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惡人刁難折磨并非你們的過錯。”
“娘子是庶出,長到如今甚至不知親生母親的模樣,大娘子從來視娘子為眼中釘。”她說著,淚又流了出來,“便是在親事上也要刻意刁難,娘子本就病重,那家人家得知便退了婚,大娘子怒極便要懲戒娘子……若不是家主念及血緣,恐怕娘子早就在祠堂之中跪死了。”
這番話太過苦澀,顧云籬嘴中的青菜此時都味同嚼蠟,她頓了頓,擱下筷子,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今日那位提點大官人,便是大娘子的親子,”她抽噎著,接過清霜遞來的帕子拭了拭淚,“府中除卻主君,威望最高的便是這位郎君。今日娘子不顧他三番五次留下余地的退讓,極力爭辯,已經觸了他的逆鱗,只怕此事過后,要找娘子秋后算賬。”
話至此處,顧云籬卻皺了皺眉。與小葉相處的不多的時日中,她的眼淚總是盈在眼眶,許是她自小便活在右相府里,壓抑太久,太過悲觀,總是將事情往壞處想。
尋常健壯的男子整日耗盡心血地流淚,也終有淚枯的那一日,更何況小葉這樣的身板呢?
“小葉姑娘,”她道,“事情還未發生,何必提前為不明的事情憂愁呢?”她話說得委婉,只能靠小葉自己領悟了。
“可……”
“他官務纏身,未必有這個時間來追究家宅之事。更何況,若是追究起來也是師出無名,你家娘子絕對占理,他官居四品,一言一行都有臺諫盯著,你不必憂慮這個。”
“真的?”她仰起頭,心里還是沒底。在原先那樣的環境中,她害怕林宣禮做出懲戒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好好休息一晚吧,”顧云籬,“若夜半有事,你只管來敲我的房門。”
小葉頓首,快速扒拉干凈飯碗,進了里屋照看。
這一夜如顧云籬所料并不安生。點燈入睡之后,陌生的床榻帳幔以及堅硬的床板都硌得她無法入睡,翻來覆去無果后,就只能干睜眼盯著頭頂的床幔看。
夏夜里悶熱,她心里各種事情交雜重演,心神不寧,完全無法入睡,干脆便坐了起來,灌了一口隔夜茶水。
熬夜過后心脈躍動激烈,心臟跳動的聲音在耳內回響,她煩躁不一會兒,這聲音便演變成了敲門聲。
合目調息的顧云籬倏地睜開眼,清霜已經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前去開門。
“顧神醫,”黑夜里,看不清小葉的面容,但顧云籬也大概猜得出來她的表情,“娘子、娘子囈語,渾身發抖,我實在不知該怎么辦了……”
顧云籬應了一聲,不再言語,拐進了林慕禾的臥房。
安神香早已燃燼,昏黃的燭火下,香灰散落,伴隨著的,還有林慕禾一陣又一陣的喘息聲、囈語聲。
掀開床簾,她渾身早已被汗浸透,干裂的唇瓣翕動著,不停地叫嚷著:“疼……我疼。”
顧云籬身形一頓,掀簾子的手止在半空,驀地開口問道:“哪里疼?”
睡夢之中,林慕禾竟然真的回答她了:“眼睛,眼睛好疼……渾身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