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一酸,前額積蓄起洶涌的情緒來,想要奔涌而出,卻因干涸的眼眶無法將眼淚釋放出來。
林慕禾猛地吸了口氣,半個身子顫抖起來,顧云籬愕然地挑眉,愣是沒想到她一醒來,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眼眶憋得發脹,卻流不下一滴眼淚,可情緒漲滿,無處宣泄,無奈,便只能倚著顧云篙的半邊肩膀干啞地哭號著。
沒有一滴淚順著白紗落下,可隔著輕薄的衣衫,顧云籬卻感受到了龐然的shi意。
一如山洪卸閘,干涸的風雨欲來。
身前的人身子顫抖著,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般緊緊攥著顧云籬前襟的衣裳,她在僅憑觸覺才能感知到周遭一切的不安感之下,發泄著快要崩潰的情緒。
林慕禾一貫隱忍含蓄,顧云籬從前從未見過她這樣無所顧忌發泄情緒的模樣,一時間手足無措,一雙手不知該往何處安放,又不知為何不敢將手放在她脆弱的肩頸,只隔著半掌寬的距離,輕輕地在空中輕拍安慰著她。
林慕禾聽不見,看不到,就連先前一概敏銳的嗅覺都消失得一干二凈,在一切都是漆黑的世界里,她只能依靠僅剩的觸覺感知周遭的一切。
在掌心處得到了令人心安的答案后,緊繃著的、快要蓋頂的情緒終于得以傾瀉。濤之起也,隨月升衰,潮汐升落,不知多久過去,滅頂的情緒就如退潮一般,漸漸下落,直至平靜下來。
號哭聲逐漸減弱,變為了有些粗重的喘息聲,繼而接著減弱,最終,一切歸于平靜。
忽然這么安靜,顧云籬還有些不適應,然而肩頭的重量卻是一沉,林慕禾的身子一松,順著她的肩膀便滑了下來,電光石火之間,顧云籬反應迅速,連忙伸手摟住了她軟下去的身子。
這樣一摟,只隔了一層輕薄的白色中衣,她對于林慕禾消瘦的身子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清霜扒著門框探進來一只腦袋,向內打量了一圈,壓低聲音問:“姐姐,是林娘子醒了嗎?”
目光觸及兩人有些別扭的姿勢,清霜頓時又反應過來:“是出什么事兒了?”
顧云籬將懷中的人扶正,又小心翼翼地把她塞回被褥中,末了,又擔心她太熱,屈指將薄被一角捏起,輕輕撩開一部分,這才甩了甩也剛清醒不久的腦袋,撩開竹簾走了出來。
這一覺雖然睡得很實,但終究睡得她脖頸和身子酸痛,顧云籬伸展雙臂抻了抻,才舒了口氣回她:“方才醒了片刻,受了委屈哭號了一陣,又力竭睡了過去。”
清霜愣了愣,隔著竹簾的縫隙輕輕看了看又昏睡過去的林慕禾,不禁輕嘆一聲,感慨道:“能在這么短時間里醒來,林娘子的毅力已經異于常人了。”
“自小在石縫中求生的人,毅力自然是要比尋常人大上幾分,”小幾上的茶水已經涼透了,一口灌進去,顧云籬清醒了不少,“現如今只是暫時壓制住了蠱蟲,往后稍有不慎,都有斃命的風險。”
清霜趴在桌上,下巴撐著桌布,皺眉道:“師父留下的醫書都沒有法子嗎?”
“尚且沒有看出來有什么法子,這蠱蟲不在尋常西巫巫術之內……”她眸色愈發發沉,“來歷尚不得知,但絕對不善。”
“如此兇險的蠱毒,林娘子先前又處東京,怎會招惹上這樣的禍事?”
這便是盤踞在顧云籬心頭最大的疑云,她無法不對此事產生一些荒誕的聯想。身處右相府那樣的泥潭,她也不得不對林慕禾身上的事情都多加一層揣測。就如那普陀寺的住持方丈所說,這一切冥冥之中,說不定早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