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狠狠一抽,顧云籬嘗到舌尖的鐵銹味,暗自哂笑:這林宣禮果然是個做官設局的好料子,就連庶妹的安危都能被設計進他的局里。可他終究百密一疏,叫蕭介亭跑了去。
“你究竟想說什么……”她手指掐進肉里,隱隱猜出了個大概。
“趁我如今還活著,我提醒你一句吧,”趙玉竹吸了口氣,大抵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別以為自己能摘得干凈了,你那日入公堂替林家二娘辯白時,便已入局了。”
她絕口不提那“壓在江寧官府頭上”的人是誰,可見對此人的忌憚,顧云籬心中一白,忽然便想通了。
右相自詡清流,而如今朝中與清流相抗,為清流不齒的,不就是世族勢力根深蒂固的權臣嗎?這么一說,就簡直像是把左相的名字貼在明堂上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只想查清舊案一事的真相,卻身不由己地被牽扯進這朝廷黨爭,哪怕這江寧官員的落馬不是出自她本意,可那高坐權力之椅上的勛爵貴人又如何會在意尋常人的死活?他們自然不會輕易姑息讓自己的勢力被無端砍去的人。
一時間,顧云籬心里一陣無語,不知該作何反應,良久,她眸子轉了轉,盯著倚在墻角的趙玉竹,冷笑出聲。
她還想問些更具體的事情,可任她如何質問,趙玉竹只垂著腦袋沉默,都是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樣。
風停雨歇,林慕禾也悠悠轉醒,她頭痛欲裂,摸著一旁的帳幔扯了一下,就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聲喚:“姐姐,林娘子醒了。”
撫著頭緩和了一會兒,她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回想了一番方才的事,她這才想起一件事來:“清霜姑娘,小葉、小葉呢?”
清霜安撫她:“小葉姐姐沒事,她被吹了迷藥,在外屋睡著了,我已經把她安頓好了。”
顧云籬走至她榻邊,撥開了眼前的帳幔,勾在一旁。她垂下眸子,借著昏黃的燭火去細看她的臉,表情凝重,目光又復雜。
選擇為林慕禾醫治眼疾,真是對的事嗎?心中默默想著,她抬手撫上林慕禾的額頭,探知了一下溫度,索性沒發燒,這真是萬幸。
“顧神醫?”察覺到她的走神,林慕禾疑惑地出聲。
倏然回神,顧云籬移開手掌,眨了眨眼:“無事,可感覺身上哪里不舒服嗎?”
林慕禾揉了揉腦袋,答:“只是頭有些疼。”
“讓你平白受這般驚嚇,是我思慮不周,真是抱歉了。”看她臉色有些泛白,顧云籬嘆了口氣,道。
“顧神醫哪里的話。”林慕禾卻搖頭,“是歹人之錯,為何攬在自己身上?再者,還又是顧神醫再救我一回,話至此,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謝你了。”
面對自己,她似乎總是語調輕緩,格外溫柔。
而一想起別有用心的自己,顧云籬心里便泛起一陣異樣的感受,不敢去看她。
“你好好休息,我去做些姜湯,再給你配些補身子的藥。”
林慕禾不疑有他,點頭應:“那便有勞顧神醫了。”
看了眼一旁清霜一身shi透的衣衫,顧云籬又輕嘆了口氣,“快去換身衣服,一會兒喝完湯暖暖身子,不要著了風寒。”
經她一說,清霜這才感覺身上冷,趕緊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她突地想起楚禁的事,便回頭道:“姐姐,外頭有故人到訪!”
顧云籬為林慕禾拉上簾子,凝眉偏頭看她:“故人?”
門被清霜拉開,雨停的院中有些亮堂,顧云籬快步走了過去,向院中一望,入眼的便是那幾個在門口立著的暗衛。
幾人點頭應和了一聲,便進屋將趙玉竹押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