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頭,她拿袖口拭了拭淚,從桌案上取了張信紙,沈姨娘立刻意會,輕輕松了口氣,上前為她研磨。
“我回信給父親,府里面派人來了嗎?”
“派了柴涯來,明日晨起,便在汴河渡口旁設粥棚,只設兩日,便回府去,多不過兩日,也不用姐兒整日施粥,只是做給朝中那些長舌鬼看……”
“知道了姨娘。”林慕嫻吸了吸鼻子,提筆潤鋒,“你去知會一聲二娘,叫她也做些準備。”
又看了她一眼,沈姨娘應了一聲,擱下墨塊,輕輕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片刻后,幼月攜了令,敲響林慕禾的房間,將此事告知,臨走前,她又偷摸瞧了幾眼林慕禾的面色,被顧云籬發現,一眼盯了過去,才訕訕笑:“我瞧著二娘子氣色好了不少呢?!?/p>
“幼月姑娘掛心了,”隨枝笑瞇瞇地上前將她送出門外,扒著門框看了她一眼,“我們娘子好吃好喝調養著,自然氣色不錯,天色已晚,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p>
幼月也不好再看下去,又沖隨枝笑了笑,便快步離開了客房。
“啪”得一聲合上門,隨枝拍拍手上的灰,翻了個白眼:“三天兩頭的過來瞧一眼,是生怕這邊人有點好!”
她說得太直白,林慕禾也只是笑笑:“也罷,被惦記上也無所謂……只是明日又要早早起身施粥,辛苦你們還要和我一起?!?/p>
清霜無甚所謂:“我每日起得也早,還要扎一個時辰馬步,正好明日歇一天。”
余下顧云籬和隨枝也說沒問題,話畢,屋子里沉寂了一瞬,似乎在等某個人說話。一直將自己置之度外的喬萬萬被這陣詭異的沉默驚了一下,抬起頭來,才發現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
她撓撓頭,心情有些復雜:“我也要去嗎……?”
清霜環xiong,撇嘴看了她一眼:“人不能忘本!你先前不也是難民?”
“是是是……”喬萬萬悻悻攏了攏衣服,賠笑道,“我起來就是,劈柴生火都做得來!”
清霜這才滿意,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從凳子上躍下:“既然如此,早早睡下吧!”
顧云籬也起身,點了點頭,就欲起身離開這間屋子。然而還未站起來,就被隨枝一把按在了椅子上:“誒誒,顧神醫,你上哪去?”
被這么一按,顧云籬愣了一下,茫然抬頭,就對上隨枝堅定的眼神。
她一把薅起喬萬萬,推給清霜示意她帶出去:“這妮子心眼多,還是在我眼皮底下老實點,顧娘子你這種老實人,別又著了她的道?!?/p>
喬萬萬嗆了一句:“你這話說的——唔!”萬幸被清霜捂上嘴,掙扎無果,只得妥協。
活了這么些年,顧云籬還是為她解下眼上白紗,幫著她輕躺在床榻上,掀起衣料,在她手腕關節施針。
過程很平靜,僅有幾次,扎到了痛處,林慕禾輕輕“嘶”了一聲,顧云籬便立刻放下力道,輕輕旋下針來。
她已經有些忘記了,第一次為林慕禾施針時,林慕禾從頭至尾都沒有喊過一個疼字。
然而專注于施針的顧云籬早已忘記此事,屏氣凝神控制力道,半炷香后,終于完成。
林慕禾還想抓住這個機會多與她說說話,可也許是針灸過的緣故,這次的困意來得極快,不等她想好要說什么,潮水般的困意涌來,她只抓住最后一絲清明,喃喃了一句“顧神醫”。
睡著前,那人似乎聽見了自己呼喚,轉過身來,握上自己的手,用微不可察的語調輕輕回了她一句“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