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不敢違逆,眼中的淚撲簌簌掉了下來,卻還是伸出手掌。
林慕禾跪坐一旁,靜靜聽著那四聲戒尺響,和林慕嫻忍痛的哭聲,心情卻并無波動。用家法懲戒,又能挽回什么?這禮教不可違,不容置喙,甚至就連備受寵愛的林慕嫻都沒有法子避開,只讓她心中生寒。
這四下到底沒用全力,林慕嫻手掌紅腫著,噙著淚收回,委屈地坐了回去。
“此去見了那紀家二郎,你覺得如何?”收起戒尺,林胥又坐了回去,仿若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問。
“……”林慕嫻低著頭,“尚可。”
“尚可?”林胥反問,“你還未打消入東宮的念頭?”
“沒有,阿耶,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忿,我為何將你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揉了揉眉心,他也不避諱林慕禾,“秋闈在即,依紀家二郎的學識功力,定能摘榜。有我在朝中,扶他入吏部又有何難?屆時誥命還是名利,他哪個不能給你?”
如今左相把持吏部,官員任免科考,都由吏部主理,若在這里沒有自己的勢力,與他抗衡,便又難上一分。
“我想你自幼聰慧,不能不明白這道理。”
“女兒……明白。”眼里的光黯了黯,林慕嫻聲音低落,也垂下了腦袋。
“明白就好。”輕咳了一聲,林胥又看向林慕禾。
于她,他搜腸刮肚,想了半天,除了問詢身體,好似再沒別的可講了,她比林慕嫻更“懂事”幾分,一直溫吞有禮,從小到大,也沒讓他過多操心幾分。
眸色一變,他問:“我聽聞,你的眼疾找了醫師,可有轉圜的余地?”
“顧神醫只說,可以一試,沒有確切的把握。”
“是嗎。”低下頭沉思片刻,林胥抬起眸子,“你剛回來,有缺的東西,告訴你母親便是……你小娘的牌位,我會叩請族老,列入宗祠的。”
這是她要說些感恩戴德的話了?林慕禾心下情緒翻涌,先前在江寧時,這話由林宣禮說出來也好,林慕嫻也罷,都遠不及眼前這人說這話時的怒氣來得更多,嘴唇顫抖了片刻,她垂頭:“謹憑主君吩咐。”
眼角的皮肉抽搐了一瞬,林胥似乎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什么,但終究一句話也沒說。
顧云籬在屋外候著,隔得略遠,聽不見里面的動靜,但看著林慕禾出來,周身氣壓低了不止一星半點,眉頭便深鎖起來,輕輕撫了撫林慕禾的肩,她輕聲道:“待明天,跟我一起上彩,你回去好好休息,可好?”
能讓她心情好些的話,現在她也能逐漸琢磨地說出來了,見她輕輕應了一聲,顧云籬微微松了口氣,跟著蔡旋進了書房。
她進去時,右相正背著手,盯著書房高處的四季圖出神,見她進來,才回過頭,那雙眼一瞬間包含了無數信息,閃著銳利地光,朝她看來,似乎想要洞穿她。
身居高位者,總愛這樣審視他人,這樣的眸光,她也曾在李繁漪那里感受到過。
“顧娘子,”他撣了撣衣衫,揮手示意她坐下,“這該是你我第一次見,還是第二次?”
果然,他認出自己了,或者說,是他身邊的龍門衛,一早就探查過了自己的底細。
“實在是……造化弄人,竟不知當時救得人,竟是右仆射大人。”她裝作愕然,緩緩朝他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