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介亭大驚:“假?!你們都知道我是假名?”
后者看他的反應,忽地釋然了,一時間,只能點點頭,用沉默回應他。
一直喝茶的藍從喻也放下杯子,道:“臨近東京,我就大抵猜出你的身份了,一口漠北口音,膚質粗糙,應當是常年受風雪打磨,兩手厚繭,關節粗大,是北地習武之人。”
這下,蕭介亭連面都忘了吃了。
“遇見你時,身受重傷,又千方百計躲開入城審查進東京,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你犯了事兒,且不輕——我猜,你的真名,便是城外張貼的那通緝榜的‘蕭介亭’吧?”
一口面湯險些噴出去,蕭介亭目瞪口呆:“你既然知道,又為何……”
“因為我也想知道真相,”藍從喻揉了揉太陽穴,扶著額頭,盯著蕭介亭,“這關乎我全族生死。”
蕭介亭不敢看她,慌忙低下頭:“抱歉,藍大人,我也有我的苦衷,在見到我要見的人前,決不能說。”
杜含被他的話氣得不輕:“你這廝——”
“阿含,”藍從喻及時阻止她,握上她的手,“我累了,想歇息會兒,你幫我煮一碗姜湯,可好?”
知曉她要與蕭介亭談得消息必然十分隱秘危險,是而才支開自己,杜含有些氣惱,但沒有辦法,只能照做。
待她進了廚房,藍從喻才長舒了口氣:“我不需要你告訴我什么具體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位失蹤至今毫無下落,與你們是否有關?”
幾乎是一瞬間,蕭介亭便高聲否定:“全無關系!我們世代護佑北地,怎會置漠北百姓不管不顧,行那種事?刀術百年,甚至跟著開國皇帝出生入死過,誰曾想,落得如今卸磨殺驢……”
意識到自己多話了,蕭介亭猛地止聲,一臉憤然地握緊了拳頭,復又無力地松開,埋頭將碗里的面湯喝了個干凈。
緊緊盯著他,但從他臉上也看不見撒謊的痕跡,藍從喻收回目光,默默把水喝完,重重擱在桌上:“明日你去順衡武館做事,那是閬澤地處,可暫且保你,但今年入冬前,你若沒有被發現,這事情也沒有解決,你必須離開東京。”
蕭介亭:“入冬?為何?”
長吸了口氣,藍從喻望了眼天,語氣有些滄桑:“為何?重病的那位,恐怕活不過今歲冬日了。”
若到那時東宮還未回朝,無人能制衡愈加猖狂的二皇子與繼后,自己恐怕便會步上一任院判后塵了。屆時東京,還有這群人的活路嗎?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入宮時,繼后對她說得那番話。
“陛下愈加沒個清醒時候了,可如今朝中局勢不穩,不能沒有陛下,藍太醫,你師出閬澤,可有法子?”
吊著皇帝的命并不難,真正讓藍從喻頭疼的是,她話里的暗示——官家的清醒或是生死,都要堆在她這個太醫手上,若局勢沒有轉圜,等著她的便只有聽從繼后指示這一條路。
且不說她會不會卸磨殺驢,單是她要自己干得事情,就足矣誅滅九族不足為惜了。
自己一屆草根郎中,何至于摻和進這廟堂之爭?果真這現世,真是半點不由人啊。可一入閬澤,便注定入世,只有入世,才能歷練,千百種緣法,也定有化解自己困局的鑰匙。
且,靜待時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