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卷軸擱下,林胥抬眼,目光卻瞥過她手腕倏地閃出來的那串骨鈴:“顧娘子若有用藥,盡管打發人去采買。”
“謝過大人。”她抬起衣袖,叉手向他行禮,也將那串骨鈴掩藏在了衣中,飛快的一眼,林胥只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很快便錯開了目光。
“夜深,蔡旋,送顧娘子回觀瀾院去。”他說著,也起身理了理衣衫,“嫻兒那邊,囑咐送去些消腫的藥膏。”
蔡旋道了句省得,便躬身請顧云籬離開:“顧娘子,請。”
步出書房,那有些框束人的氣氛總算消退了不少,明明只是幾句話,顧云籬卻覺得度日如年,待出來時,才發覺夜空晴朗,明月與稀疏的星點都猶為清晰,夜間有風,東京的夜比江寧冷了幾分,清霜正倚著柱子打盹,隨枝也剛好回了趟觀瀾院,帶回來一件素白的穿蝶披風。
檐下,似乎是抵不住困倦,林慕禾點著腦袋,昏昏欲睡。
從隨枝手中接過那披風,為她披上,顧云籬輕聲在她耳邊道:“夜里風涼,回去睡吧。”
剛打起來那點瞌睡被這天外來音弄得煙消云散,林慕禾清醒過來,顧云籬的手已經輕輕繞過她的脖頸,將披風為她系上了:“快入秋了,夜里出行多穿些。”
為她打好衣帶的結子,隨枝也識趣地扶林慕禾起身,笑呵呵道:“娘子,清霜走之前溫了糯米圓子,咱們回去吃。”
扶她起身,再自然而然地將林慕禾的手遞給了顧云籬,自己打著燈,一把扯起還在假寐的清霜,走在了前頭。
幾人腳步輕緩,穿過黑壓壓的龍門衛,走出歲華園,頓覺天清月明。
月光足夠亮,甚至隨枝手中的燈光都有些聊勝于無了,身旁的人偏得月神偏愛,這月華灑在林間覺得孤寂肅殺,灑在清霜與隨枝身上又覺得差些意趣,偏在她身上,就覺得歲月靜好,更為她添些朦朧的綽約感。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顧云籬心頭忽然涌上這么一句,抬眼看了夜空的玉盤,輕嘆了一聲:“今晚月色……甚好。”
甚至比尋常發高熱時還要難受
“是嗎?”林慕禾聽她沒來由得這么一句,也若有所感地仰起頭,“今晚有清風,想來應當月明星稀。”
走在前頭的隨枝和清霜聽見,互相對視了一眼,撇了撇嘴,眼觀鼻鼻觀心,一路無言地向著觀瀾院走去。
小廚房里果然溫著糯米圓子,幾人坐在池塘邊的小亭中分食,恍不覺夜深。
同樣的場景,遠在內城邊緣的延慶巷中也有三兩人坐在涼棚下吃著晚飯。
蕭介亭端著碗扒拉著碗里的燴面,至此已經五碗下肚。
“你的意思是,想要找個藏身的地方?”杜含吃面吃得很文靜,沒有聲響,聽見他發出巨大的嗦面聲,不由得皺眉,“亭大俠,鍋里還有,不必吃得這么急。”
蕭介亭打了個嗝:“正是……抱歉,跟著藍大人一路風餐露宿,沒吃過飽飯,小娘子見笑了。”
“且不說你沒有路引便進京,哪日被巡防的逮住了,又是一樁官司,”她擱下筷子,分析起來,“再說你這名字,一眼便知是假名,連句實話都沒有,為何大言不慚地要我們幫你?”
蕭介亭大驚:“假?!你們都知道我是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