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禾頓覺耳朵一陣嗡鳴,捂住了耳朵。
“我不去!我不去!”林慕嫻尖叫了幾聲,又嚎啕大哭起來,被幾個女使按在凳子上掙扎,“不回去……放開我,我不去,我哪都不去?。 ?/p>
話畢,林慕禾的心口卻無端跳得厲害,一股強烈的預感忽然毫無征兆涌上心頭,她站起身,虛虛瞇著眼,隔著白紗看見了正和女使角力扭在一團的林慕嫻。
心跳聲愈加明顯,她握住一旁丹心的手,低聲道:“帶我后退?!?/p>
若是積善積福之家,何至于淪落到現(xiàn)在這樣?林慕禾看見那邊狼狽的情境,仿佛看到四只鷹犬相互啃咬啄食,心中嘆道:好一出狗咬狗的戲碼。
“主君覺得他是良配,盡可自己去。”
回顧前半生,她也曾思索過自己凄慘境地的緣由,幼時不明,還曾想過是不是自己不夠乖巧、身體瘦弱無法為家族所用而備受厭棄,而時間越久,心境越冷,她也逐漸看清這個外表看起來浮華的“家”的本質(zhì)。
哪怕是自小為了家族、林胥仕途鋪路而精心培養(yǎng)的林慕嫻,一朝如此,也淪落成一個棄子的結(jié)局。
但總會有人覺得這世間理應如此,甚至奉為圭臬,林慕禾只覺得可笑,甚至不足以憤怒,此時此刻,只恨母親身死的真相被蒙蔽至今,自己聽信那個謊言至今。
她想得出神,冷冷隔著眼紗,看著那幾道身影扭打糾纏在一起,像是惡化為了實質(zhì)。
直到一聲稱得上撕心裂肺驚叫聲響起,血珠飛濺,她方才抽神,渾身一個激靈,耳邊一陣被尖叫激起的嗡鳴,她聽見丹心害怕地叫了一聲,拉扯著自己連連后退。
“主君??!”
“父親!”
“嫻兒、你、你做什么?!”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血珠噼啪濺落在地,林胥痛苦地捂住額角,鮮血此刻正順著指縫溢出,他不停地倒吸著涼氣,仰倒在圈椅上,不知是疼得還是氣得而渾身顫抖。
林慕嫻被壓在地上,手中的碎瓷沾著鮮血,那血跡分不清是誰的,看著格外觸目驚心。
“你們都要我死!都要吃了我!哈哈……哈哈哈!做夢!”她瘋魔般喃喃著,目光狠狠“碾”過所有人。
在看向林慕禾時,卻明顯一頓。
林慕禾猝不及防地隔著白紗與她對視,一時間,她在那道轉(zhuǎn)瞬即逝的目光中讀到了太多——報復成功后的爽快、恨意、憤怒、悲涼,分不清究竟是她太瘋癲,還是果真如自己猜想那般,這一切都是她偽裝出來的。
身體發(fā)膚,受之于父母,她這一綻劃過,幾乎是將那最后一點親情血脈割斷了,這狠狠一擊,也讓林慕禾恍然。
無用的親緣,傷她至深、害她至極,為何還要留著?
林慕禾心口震震,宛若擂鼓,細想來,她如今有可托付余生的愛人、有可并肩同行的朋友,侵擾半生的頑疾消退,還有了可傍身的營生,還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