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真是有勞大人了。”喂著李準湯藥的桑盼笑了笑,將最后一滴藥汁送完,旋即看她,“多日未見顧大人,氣色比起先前好多了。”
“謝娘娘掛懷。”顧云籬抿唇,看了眼一邊燃燒著的線香,“時間不早,陛下、娘娘、殿下,下官告退。”
“我送送大人。”桑盼笑了笑,端的是溫良寬和,得到李準的頷首示意,她便起身,走在顧云籬身前,步調(diào)輕緩。
顧云籬眸色漸冷,低眉信手,拎著藥箱沒有停留就要離開。
“顧大人,”見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桑盼開口叫住了她,“這些時日,有勞您為官家這病而操勞了。”
顧云籬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還不到正午,陽光正好斜斜打在幾級臺階上的桑盼身上,禁足這些時日,她消瘦了許多,缺為她平添了幾絲寧靜致遠的氣質(zhì),她穿著短褙子,半截手腕露了出來,手中還撥弄著一串佛珠,據(jù)說這是她禁足期間悟出的道理,一心向佛方得解脫,真假不知,但這樣的態(tài)度確實也取悅到了李準。
蛇蝎成佛,也能是佛嗎?顧云籬心中忽然蹦出了這個想法。
臺階上的人面容拂著一層柔和的日光,而光暈卻堪堪只到肩頭,身后福寧殿巍峨恢弘,大豊百年來的歷任國君都在此地居住,它投下的陰影宛如一只大張開鐵門的籠子,矗立在桑盼身后,隱沒在陰影里的一切好似都要虛化成另一團黑暗,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吞噬進來。
女人笑意不達眼底,像是一尊殿前的兩面佛,站在那里靜聽信徒祈愿。
顧云籬忍不住向后退了兩步,叉手道:“娘娘言重了,也望娘娘康健,在下先行告退了。”
桑盼沒有說話,似乎是要放她離開的意思。
直到要走出那條宮道前,顧云籬還覺得那道目光如影隨形。
如往常般乘上馬車,再去往棲風(fēng)堂,馬車路過白日的瓦子街,也是格外熱鬧,秋獵的盛事就連百姓也與有榮焉,西南反事在前,秋獵振奮士氣,鼓舞朝野上下崇武之風(fēng),民眾之間對此也討論熱鬧,勾欄瓦子也格外熱鬧,更設(shè)了相撲步射這樣的比賽表演,就連戲臺上唱著的,都是一出鼓舞士氣的長坂坡。
御貢在即,店里生意大半都交給一同合伙的另一位娘子,林慕禾與隨枝埋頭核對選品,每一個都要親自經(jīng)手,才會放心地放入御貢的箱內(nèi)。
撥開簾子,顧云籬四下看了一圈,卻沒瞧見往常早該出來樂顛顛跟她訴說白日事情的清霜。
“昨日便沒回來睡,怎么今天還不見她影子?”放下藥香,顧云籬走到正檢查香品的林慕禾身邊,問起。
“早晨崔內(nèi)人派了人來說,她昨天在公主府里又喝了幾口小酒,才沒回來,方才又有人來過,說今晚長公主殿下要同我們一起出去,她正好跟著公主一道來。”
“怎么最近與公主這么親近了?”顧云籬摸了摸鼻子,湊上去也聞了聞香,“莫不是開竅了?”
林慕禾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認真思索了一下:“這般說來,也未必不是呢?”
顧云籬瞬間就噤聲了,開始仔細思索起來——李繁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頂上十個清霜的心眼,這兩人湊在一起,果真會沒什么問題嗎?
從前只顧著看熱鬧了,真到了認真思考的時候,顧云籬還是隱隱有些擔(dān)心。
“后日秋獵,開場時我要待在官家身側(cè),屆時百官都要攜家眷前來,難免魚龍混雜,你與隨枝也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