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新脂膏上了,可否為我留一份?您就記,是吏科給事中家的三娘子!”
“那秋爽不能再販?哦……當季只有這一回啊,可惜可惜,我姐姐嫁去了禹州,也聽聞它,如今想買卻買不到了?!?/p>
“林娘子,”有人撫上林慕禾的手,熱切地喚她,“我先前見過你呢!在林大郎君的燒尾宴上,看你如今雙目見明,有自己的事業,真替你高興!”
“我同阿耶說起,他總說什么不入流的話,可而今你們也躋身御貢之列,不用再被這些虛言束縛……”
女孩們講起話來嘰嘰喳喳,林慕禾似乎不太會應對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場面,很多時候,都是一旁的隨枝接過話茬,還將這一群娘子們逗得花枝亂顫。
雖不太會,可她臉上沒有排斥,臉頰紅撲撲的,似乎也在盡力回應,顧云籬前行的腳步一下子便頓住了。
回望林慕禾的前半生,困于幽宅中,因雙眼失明,這些官家小姐們的聚會更是從未參加,拋頭露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因而,她不同于自己,游歷江湖之中能認識許多人、結識許多朋友,甚至自己、清霜、隨枝這些人都也認識不過一年。
這般想著,她腳步輕緩,悄無聲息地走在涼亭下,沒有打擾上面的人交談。
直到隨枝眼亮瞥見了她,喚了一聲,才引來那群小娘子們扭頭看來。
人群中,林慕禾側頭,才發現她的到來,一雙眼里迷了落日余暉,溫柔地像她身后天幕的一片殘云,她笑了笑,向自己招手:“云籬?!?/p>
一看不要緊,又有許多人認出來她,連帶著一個更能說的清霜擠了進來,七八個人坐在涼亭里,還有些擠,一直說了個沒完。
有人問起顧云籬云游的經歷,她愣了愣,坐在林慕禾身邊,慢慢回憶起來。
衣袖交疊,她忽然感覺旁邊的人動了動。
眾目睽睽之下,林慕禾朝自己身邊靠了靠,半個身子倚在她身側,被衣袖掩蓋下的手卻神不知鬼不覺地伸了過來,輕輕勾了勾自己寬袖下的手掌。
身子僵了僵,但口中的話依舊流暢,她余光瞥了眼身側的人,正勾著一抹輕淺的笑,沒有任何異常。
只是手仍舊不太安分,勾過她的手掌不夠,又順著指縫滑入自己手掌之中,輕輕扣緊。
溫度從掌心上傳,逐漸匯入了心口,顧云籬耳廓紅紅的,說完最后一個字,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我不該看你嗎?”
這群尋常在宅院里的小娘子們太好奇,又想揪住她繼續聽她講,清霜卻上前來,一把扯過了話頭,將顧方聞云游時被狗咬掉兩只鞋的事情講了出來,成功移開了眾人的注意力。
“我有些累,先和云籬失陪了?!鼻屏搜垲櫾苹h紅透的耳朵,林慕禾溫聲說道,在一眾娘子有些失落的聲音中,牽著顧云籬的手走下了涼亭。
馬場周邊的營帳官舍遍布,屬于棲風堂的官舍還有一截路。
天色漸暗,余暉被吝嗇地收走,煙紫色逐漸爬滿了整個天幕,馬場周遭點起了火把,將場中照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