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軍帳外,夜深人靜之時,桑盼約他商議,可說是商議,實則不過是她的威逼利誘罷了。
此事若能事成,以桑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扭轉局勢,迎李淮頌登基也未嘗不可,史書上一筆不過留給后世功過評說,他們只要當世之福便可。
可桑厝雖有心控權,玩弄皇家權術,卻從未想過反事,再往前數三代,桑家也是一代忠良,只不過到后面有吞象之心罷了。
這種走鋼索的冒險,他自然不會去做,但桑盼卻拿出了讓他不得不妥協的籌碼——
昨夜連夜部署下去,嵩山獵場方圓二十里內都不會有人經過,皇帝的禁軍羽林也早已通過換班神不知鬼不覺換成了桑家心腹,只為成事。
御臺上,只留下了一個暈死過去的李磐,血糊了一地,他看見應江在桑盼耳邊二語了幾分,二人越過官舍,不知去了何處。
若此時反水,可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桑盼扔給自己的籌碼,個個都是能讓桑家九族全滅的條狀。
閉了閉眼,他深吸了一口氣,身后的文臣見不得他這副模樣,罵了一句,脫了鞋拿在手里就抽了過來。
“冷靜!冷靜啊諸位,這樣非但幫不了皇上——”
理智的聲音存在了片刻,便被激憤的人群淹沒。
官舍之外,應江手中捧著什么東西,正遞給了桑盼:“娘娘,方才截獲的遞來獵場的邸報。”
涂著丹蔻的指甲摩挲過簡陋的紙張,兩指使力,幾乎要將那張紙碾碎。
“人呢?”
“處理干凈了,只是……”
她一邊拆開信封,一邊問:“只是什么?這樣的關頭,不要出岔子,若是不慎,你我可都得死。”
“自然省得,只是這人,身上并無驛使腰牌,殺了之后才發現,似乎也并不是朝中送軍報的。”
拆信的手一頓,桑盼極目看了一圈壓抑的全場,目前一切尚在控制中,只待徹底讓皇帝放棄原本的想法,重新立李淮頌,一切就能結束了,只要不出岔子就好……
她眼瞼的皮膚顫動得飛快,拆了信,便讀了起來。
誰知這一看,竟遍體生寒。
“娘娘?”應江吞咽一番口水,問。
“一個個……都來逼我,都來逼我!”她一口銀牙咬得咯吱作響,恨意快要溢出眼眶,“若不是他,我何至于如此蒼莽行事!”
語罷,她狠狠將那信紙扔在地上,足尖碾著,留下黑灰的印記。
“娘娘!此時更不能亂了心神陣腳!”應江急忙俯身,一陣頭疼,本就是刀尖上行事,稍有不慎就功虧一簣,他的腦袋可僅有這么一次機會……
還未說完,桑盼雙眼泛紅,拂袖離開,去往官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