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死老天偏偏就愛這么戲弄人,自己就好像一個供人娛樂取笑的跳梁小丑一樣,被這群人招來嘲笑,看著他滿眼期待,最后又給予他重重一擊,再看著他失落而歸。
像一只山雞向往著本不該屬于他的輝煌,而后真正的鳳凰駕臨,光芒萬丈,插著花羽的山雞自然被嘲笑得體無完膚,尊嚴也好,面子也好,個個都被踩在腳下狠狠碾壓。
內侍們對他的議論早已在大內中彌漫開來。
“以往大家都以為太子殿下身歿了,這才有了他的可乘之機,線下太子歸朝,那那日先皇在秋獵臺上所說,也不知還做不做數?”
“那哪能作數,就算他想,群臣也不能同意,太子殿下寬厚,待人和善又才情兼備,與之相比十萬八千里,這樣的對比,誰又會去選他?”
“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他?他險些摸到東宮的位子,也不知殿下是否心有芥蒂,能不能容得下他……”
“嘻嘻,那誰知道?反正呀……”
“世子!世子!”一道聲音隔著這些吵得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傳來,李磐倏地睜開眼,方才扔進去的紙錢已經燒沒了。
他側耳再凝神去聽,方才還在耳邊清晰可聞的議論聲卻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安靜得太過詭異。
而空曠的靈堂內,只有他和隨從,并沒有什么絮絮叨叨說人閑話的內侍身影。
定了定神,他問:“怎么了?”
“方才東宮內使來報,晚些時候太子殿下送先皇喪禮儀仗出殯歸來,約您去東宮說話。”
額頭一緊,手里捏著的一張紙錢被他攥得不成樣子,他緩緩起身,膝蓋酸痛:“他約我?我們之間有什么話可說的?”
“殿下,可不能這樣說!您忘了前幾日大王的吩咐了嗎?”
皇帝西區,遠在真定府的成王,也就是李磐的生父也趕來吊唁。
前幾日,父子兩個好不容易相見,本以為能像尋常父子一樣說句話,但成王說得,卻是讓他好好巴結太子的話,如今的王爵早已不復往日的風光,尤其是在李準在位的這二十余年里,各地藩王實權早已被剝得剩不下一二,新帝倘若登基,如何處置這些舊藩王又是一個問題,而李磐如今的身份如此敏感,不仔細想想,往后什么處境,就真的懸了。
盡管心中十萬個不愿意,但成王的話說到了那樣的份上,他只能硬著頭皮,去巴結這位見了沒幾面,對自己態度究竟如何還尚且不知的的皇表兄了。
“這個時候,也快回來了吧?”
“是呢,世子,咱們收拾一番,也去吧?”
修整過后,東宮前來傳話的人也正到門口,此時宮門已經落了鎖,這幾日來,李磐都是留宿在大內,但奈何長公主與太子都事務繁忙,這么些天,也沒有人來管他。
右耳的傷口逐漸愈合,可深夜時,那種癢痛如同蟻噬,時時刻刻都讓他的神經振顫著,痛苦難挨,有時沒能徹底完好的傷口又會滲出血來,睡夢中,血液糊在畸形難看的耳邊,把紗布染紅,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那日可怖的陰影、羞辱與痛苦。
自己的聽力多少受到了些影響,但太醫看過,這個樣子已經無法再轉圜,自己往后的余生,都要頂著這殘破的耳朵度日了。
藏在袖袍之下的手隱隱攥緊,右邊的額角神經質地痙攣——右耳又在隱隱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