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在真定府里逍遙做個整日打馬游街的紈绔,沒有這些人心險惡的紛爭,將他招來,如今又要像丟垃圾似的把他丟回真定府嗎?
前方帶路的內侍是東宮里上了年歲的老人,說話也溫和客氣了許多,比起近來李磐遇到的那群尖酸刻薄的閹人,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殿下早早讓我來請世子過去,世子還未用飯吧?”
李磐恍然回神,答:“未曾。”
“那就好,殿下還留您用飯呢,前幾日也曾見過成王,近來疏落了您,還請見諒。”
李磐眼觀鼻鼻觀心,沒敢說一句不是,緊跟在這人身后。
東宮居所宏大,自李淮儀失蹤后,雖無人居住,可也日日有人打理,在那恢弘的黑瓦斗拱之下,東宮的金色的闌額在燈火之下泛著光澤,映照在李磐臉上,他眼神微微迷懸,一個聲音不受控制地在心底響起。
差一點、差一點這個地方就是屬于自己的了。
“世子?”略微疑惑的聲音自身邊響起,將李磐的神志拉了回來。
他恍然間回神,道了聲抱歉,便隨著內侍走入太子宮。
內侍女官們在有條不紊地走動著,跟著人穿過一座座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殿宇,總算到了太子宮內,李淮儀正穿著一身平常的衣衫,坐在小桌前品茗。
見他來了,他溫和一笑,命人添了桌椅與碗筷。
“來了,坐吧。”
內侍們識趣地退開,屋內就只剩下兩人。
此時此刻,也只有看見李淮儀那已經廢掉的雙腿,李磐心中才扭曲地升起一絲快意,好受些許。
“好多錢。”
“先帝下葬,今后你就不用再守靈燒紙了,經歷這些事情,好好歇息一番吧。”在李淮儀動筷后,李磐這才敢吃些。
圓桌上菜很豐盛,國喪期間的太子規制,也有一頓八個菜的待遇,但李淮儀卻只動面前的兩盤,觀察些許,李磐這才發現,他是因為再向前伸手,便夠觸不到了。
看出這一點,他的心情微妙地有了些許扭曲的快感。
“前幾日你父親來見過我,與我商議你今后的去處。”
李磐的動作一頓,擱下碗筷:“殿下與我父親說了些什么?”
“你父親的意思是,你既來了東京,就暫且待在宮內,繼續以往皇姐對你的教習。”李淮儀說著,也停下吃飯的動作,“先帝也曾對你給予厚望,我也望你不要辜負他先前對你的期待,從今往后,留在太子宮中由太傅教習。”
還是要將他留在東京?今后,他還能否回到真定府去了?李磐閉了閉眼,低下頭道:“我全聽你們的。”
“不止先帝,我也對你給予厚望,既然來了,也望你能勉勵自己,改一改先前的紈绔脾性。”看著他還纏著白紗的耳朵,李淮儀輕嘆一聲,“你無端卷入,是我們的過錯,此后必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