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藥味似乎沒能讓他怎么清醒,他撥了撥手里的茶碾子,目光突然幽深了幾分。
資善堂外,李淮儀對茶室里李磐的變化一無所知,還在同身邊的人閑談:“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魏太傅仁善,不忍疾言厲色苛責,長此以往,也難以成事啊。”
身旁的太子詹事無奈躬身,似乎還想著勸一勸他:“殿下何苦呢?為他人做衣裳,況且,他也……”
李淮儀嘆氣著搖了搖頭:“不必勸我了。”
太子詹事嘆息了一聲:“雖說國喪未過,還尚有時間培養,但脾性又怎可朝夕之間轉換?殿下,此事,仍需您三思啊。”
眸中的光微微波動了片刻,李淮儀忽然側頭,問:“詹事認為,長公主如何?”
詹事以為他只是隨口問起,思索了片刻,便答:“臣也是看著兩位長大的,長公主雖性情囂張高傲了些,德行才學皆不輸旁人,尚儀之姿……”
話說了一半,他眼角忽然抽搐了兩下,驚愕地扭頭看向李淮儀:“殿下,您不會是……”
李淮儀卻沒有回答他,只失笑地看著他:“詹事,推我進去吧,我出來得太久了。”
總是晾著李磐也不好,他現在甚至還需要照顧著他的情緒。
輪椅聲轆轤,碾過木質的地板,還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響,李磐手中磨茶的動作一停,扭頭看向來人。
“殿下。”
看他動作明顯緩和下來,磨臼里的茶葉也逐漸磨成了細粉。
李淮儀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在桌前停下,便吩咐詹事退下。
緊接著,便要往茶碗里注入茶湯,用擊篦將碾磨好的茶粉在茶湯中擊打均勻,這是個更費工夫的事情,但這幾日以來,李磐已經做過無數次,就算再笨,也學出來些肌肉記憶了,他順手拿起擊篦,低頭凝神打散茶湯。
寂靜的室內只剩下他擊打的動作,刷刷的聲音縈繞在耳邊,李淮儀沒有去看他沖打得如何,只是看著他逐漸沁出細汗的鼻尖,還有至今都未曾拆下的右耳上的紗布,問:“近來,太傅為你留下得課業是否太繁重了?”
動作一停,李磐抿唇,眸底閃過一道暗諷的光,咽了咽口水,答:“太傅反正不是說,都是為了我嗎。”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抱怨,只是這么一句話,李淮儀蹙了蹙眉,總覺得他這話有些怪,但卻又無從說起。
“既然先帝有將你過繼來的意思,你也算半個皇子,這些自然不能懈怠,你能理解太傅用心良苦,自是最好。”
李磐抽了抽嘴角:“那是自然,臣弟都一一記著。”
“往日的紈绔歲月,今后不能再想,我與阿姐都對你寄予厚望,你萬不可驕躁……”
一邊說著,李淮儀便想一邊觀察他的神色,奈何這人一直低著腦袋,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一時間窺不得真相。
“我明白,我都明白。”李磐回著,忽地抬起了頭,沖他一笑,“殿下,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