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關的修繕銀還未批下來,此地還有時疫,屆時又該怎么辦?”
眼看這些聲音要沒完了,喬萬萬面色飛快變了變,一抬手,止住了幾人的聲音:“殿下信中道,她已在樞密院據理力爭,未能說動……”
“這群狗文官!”
“可有人管過我們的死活?!”
“且住且住!”喬萬萬急得喊了一聲,座上的主帥亦怒喝了一聲,總算將這群人喝止住了。
“殿下說,若朝廷不愿出兵——她來救諸位。”
這又是什么意思?屋中幾人俱是一愣。
“若四日后不見朝廷有實質性的令下,長公主將令禹州封兵兵力前去援助。”
——
“這是禹州兵?”黑暗中,清霜看著來往行軍的士兵,咂舌問道。
常煥依揪著衣領,恨自己出門太急,沒帶兩件厚衣裳,禹州比東京府還要偏北,夜間冷得人牙關打顫。
長夜深處,一條長長的隊伍正悄然行進,無聲無息,仿佛一道沉重的黑色洪流,正在大地深處悄然涌動。
隊伍前導,幾個斥候隱伏于黑暗邊緣,如鬼魅般散開。那幾星火把被嚴嚴實實裹在層層油布之中,僅余幽微紅光在無邊的暗色中搖曳,似幾粒將熄未熄的暗紅炭火,微弱得幾乎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長矛尖刺猶如黑色的荊棘,在蒼冷的月光下泛著冰涼的光,夜鳥驟然噤聲,翅膀撲棱著倉皇遠遁;遠處村落零星的燈火倏忽熄滅,門窗緊閉,如同被凍結的恐懼凝固在每一個角落。
三萬精兵留在禹州,分散于各處各自訓練,若有身死亡者,則要從當地駐軍之中補缺,清霜原本以為那傳說中被留在禹州的三萬兵力應當就是些普通的雜兵,卻沒想到是這么一批看著訓練有素的精兵。
“這批應當是加強禹州城防的兵力,”常煥依下了判斷,“這憑由怎么還不送來?別看了,找個地方生火先歇一晚!”
清霜“哦”了一聲,從小坡上出溜下來,在常煥依的命令下轉去林間拾柴。
夜里的曠林之中寂靜,只有時不時傳來的幾聲鳥叫,添了幾絲詭異的氣氛,常煥依留在原處打火,清霜一個人走在林間,聽著林中這幾聲鳥的怪叫,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有些久遠的記憶浮現在腦海——她免不得想起來東京時的船上,喬萬萬拉著幾人講鬼故事的那個夜晚。
既然有水鬼,那是否就有旱鬼?從前看得志怪話本里什么狐仙書生,畫皮樹精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沖進腦海,清霜趕緊低頭賣力撿柴,不敢向那黑暗里的那一處看去。
“師叔!師叔!你在嗎!”她喊了一聲。
“死丫頭,大晚上喊什么喊,把野豬喊來怎么辦!”熟悉令人安心的聲音傳了回來,清霜松了口氣,繼續順著路撿柴。
這回她憋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撿,累得腰都有些酸,方才停下。懷里的柴都快抱不下,她正欲沿著原路返回,敏銳的耳朵卻忽然捕捉到一絲窸窣聲。
原本就緊繃的神經經此,一瞬間警鈴大作,方才被她強行壓下去的幻想再次涌出,偏此時,林中還忽然傳來一陣從未有過的古怪的鳥叫聲。
越聽,還越覺得不像是鳥發出來的聲音。
清霜有些腿軟,抱著柴又喊了一聲:“師叔!師叔!你在嗎!”
這回卻沒有回應,漆黑的林間,僅能依靠月光照明,她又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回應。
一下子,清霜心里只剩下三個字:完蛋了。
她抱起柴,就要按原路返回,可也正此時,一片烏云飛來,將頭頂的月光遮住,一下子,原有的路線看不清。"